聞舟堯扯過被子蓋他身上,伸手在他的腦後摸了摸問:“這兒?”
“嗯。”林俞聲音悶在他胸前的睡衣裡,說:“有點疼,你揉揉。”
聞舟堯就真的一下一下給他揉了起來。
林俞:“你還沒說你夢見什麼了呢。”
“忘了。”
“不可能。”
“真忘了。”
小時候的聞舟堯就已經這樣難搞了,林俞想。
不過那些能在他夢裡揮散不去的,林俞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畢竟他自己也是深受夢魘纏繞的人。隻是說他的身體裡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不管他多努力去適應現在的自己,都改變不了那些刻在他腦子裡的記憶。
他沒有一日不是活在危機感當中的,隻是他比真的小孩子的聞舟堯更善於掩藏。
林俞也不強求了,他伸手把聞舟堯給他揉頭的手抓下來握住,然後躺回去說:“好吧,那你抓著我睡,我媽說我病了的那段時間總是在夢裡哭,然後她就這樣抓著我的手,然後喊我的名字,我就醒過來了。你害怕的話就叫我。”
聞舟堯嗯了聲,這次沒有掙脫。
這一夜再無什麼波瀾,一覺到天亮。
林俞醒來的時候聞舟堯已經沒有在床上了。
清早屋簷掛上一層霜寒,院子裡的兩口大缸裡也結上一層厚厚的冰。
林家的孩子都有早課,不管寒冬臘月還是炎熱酷暑,都得很早就起來跟著林柏從或者富叔學習雕刻的基本功。
林俞是因為剛大病初愈,林柏從倒是沒有急著讓他早起。
這天剛進飯廳,林俞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中藥味兒。
林俞到了廚房門口看見他媽楊懷玉,又見著小爐子上咕嘟咕嘟冒泡的陶瓷藥盅,問:“媽,給大哥的藥?”
說著就想湊過去看看。
“是啊,你富叔一早找人拿的。”楊懷玉說著回頭,一見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上來就一把抱起他說:“剛剛想乾什麼呢?!那多燙啊!”
“媽。”林俞現在對家裡人小心過頭的態度都無奈了,說:“我知道燙,也沒想碰。”
“以後離這些東西遠點。”
楊懷玉膽戰心驚地把他弄出廚房,支使他:“去,去前院找你爸去,我一大早就聽見林爍他們挨手心叫痛的聲音了,你今天不上早課就去看熱鬨。”
林俞隻得離開去往前院。
前院這會兒正熱鬨呢。
院子的草坪上聞舟堯跟著富叔在練太極,林俞站在門口看了會兒,發現聞舟堯打得還挺有模有樣。富叔看起來也很滿意,一套打完拍拍他的肩膀誇獎幾句。
院子的石階上站著林爍和林皓兩兄弟,大冷的天凍得鼻涕直往下流。還不敢擦,伸著被打紅的手可憐兮兮地看著背著手站在麵前的林柏從說:“大伯,我們再也不敢偷懶了!”
林柏從卻不放過,嚴厲道:“還有三板子,打完才算數。”
林俞就站在那兒,看了很久很久。
這個時候已經接近這一年的年關,林柏從接完手頭的這批單子也會歇下來等待來年繼續。林家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會有不少人來,相聚在一起,意味著新年到來。
林俞毫不設防地被人從後麵抱起。
小姑林曼姝這種天氣還穿一身貂皮,踩著細跟化著妝,抱起他笑道:“寶寶,你一個人躲這兒看什麼呢?”
“看林爍和林皓挨打。”
林曼姝笑得咯咯的,“打了一架還記仇呢?”
“沒有。”林俞否認。
他看著現在的林曼姝,簡直不敢想象他這麼漂亮洋溢的小姑,後來就因為遇上一個男人經曆了未婚先孕,婚後丈夫出軌一係列糟心事,短短十年就磨去了這一身風華。
林曼姝說:“他們一群男人有什麼好看的,走,小姑帶你上你奶奶房間去,我知道她剛從朋友那兒收了八寶齋一盒點心,帶你去吃。”
八寶齋的點心在建京聞名,平日裡想吃也是吃不到的。
林俞說:“好啊,一塊也不給他們留!”
“對,不留給他們!”
這是多好的時候啊,好到林俞想要畫麵定格,時間停駐。
但有太多事等著他了。
林俞清楚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這一晚聞舟堯房間的小桌子上多了一盒點心,淺綠色手描包裝,看起來就不便宜。
林俞是想哄孩子。
不過最後點心全進了自己的肚子,還是坐在聞舟堯床上吃的,灑了他一床的點心碎屑。
理由是聞舟堯不吃甜的。
並且,他又被聞舟堯掀了一回。
還直接給掀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