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裴慎不禁覺得手上的箱子更加沉重。
他抿緊了唇,心中又想:他的確是不討人喜歡。
不如裴淳會撒嬌,連與人接觸都做不到,身上沒有半點值得甄姑娘喜歡的地方,還給甄姑娘添了不少麻煩。
甚至他這人真正的模樣,也沒有在甄姑娘麵前偽裝的那麼好。
裴慎的心沉了沉。
裴淳又叫了他幾回:“哥,哥?哥!”
“什麼?”
“你都聽完了,是不是可以給我銀子了?”裴淳伸出手,先豎起了一根手指頭,想了想,又豎起了兩根:“就三兩銀子,三兩就夠了。”
裴慎將箱子放下,空出手來,敲了弟弟的腦袋一下:“你當銀子是大風刮來的,說三兩就三兩?”
“你怎麼這麼摳門啊?”裴淳捂著腦袋抱怨:“平時嫂嫂給你發工錢,一月都不止三兩銀子呢。”
“那些我留著有用處。”
“那你平日裡給我的零花,一月才三十文錢。”
“三十文還不夠?”裴慎反問:“先前我教你,想要銀子,你得……”
“我得自己掙。”裴淳連忙接了話:“可我存了這麼些日子,哪怕一文錢也不花,一月也隻能存下三十文,哥,三十文錢能買什麼東西?”
裴慎當真給他列舉了不少。
一文錢都能買一串糖葫蘆,更彆說三十文了。
“可我是要給嫂嫂買東西,嫂嫂這麼好,天仙兒一樣的嫂嫂,我總不能給她在路邊摘把花就湊活了。”裴淳嘀咕。
裴慎一噎,當真是說不下去了。
他在心中哼了一聲,想:那根木簪子,是甄姑娘所有首飾裡,最醜的那個。
一根破木頭,哪裡能配得上甄姑娘?
裴慎隻好把自己的那個箱子拿了出來,掏出鑰匙打開,從中數出了三兩銀子,交到了裴淳的手裡。
裴淳收了銀子也不跑,還問他:“那哥,你要給嫂嫂什麼?”
裴慎不答。
他心裡想的是,他要給什麼東西,甄姑娘才願意收呢?
他但凡給甄姑娘任何東西,甄姑娘都不願意收,先前送出的簪子也被退了回來,甄姑娘還想方設法地給他塞銀子。
他剛得了這一箱“謝禮”,隻覺得如燙手山芋一般,恨不得能立刻還回去。可還回去,甄姑娘也是不願意收的。
給甄姑娘買東西,他有這一箱銀子在,幾乎是立刻的,裴慎腦子裡便想出了無數種選擇,而後這些選擇又被他自己一一排除。
難得不是給甄姑娘買東西,難得是如何買能讓甄姑娘願意收下的東西。
還不等裴慎想出頭緒來,他一收好那箱銀子,就見外頭丫鬟又抱著一堆衣料進來。
裴慎下意識地頭皮發麻,腳步也停下。
“這是……”
丫鬟高興地道:“老爺心裡高興,說是快過年了,給所有人都做一身新衣裳,連我們這些下人都有,當然也少不了小姐和姑爺的。老爺吩咐了,說是今年多做幾套,所以這不,特地讓送來了料子,要給小姐和姑爺做新衣裳呢。噢,還有淳少爺!”
裴慎心中緊張:“不是先前才做過?”
“先前做的是尋常的秋裝與冬裝,這回不一樣,這回是過年的新衣裳。”丫鬟道:“姑爺還不知道吧,每年過年,老爺和小姐都要做新衣裳,特地要等除夕那夜穿,說是過年要穿新衣,向來都是這樣的。”
裴慎:“……”
他拒絕道:“不用做我的了。”
“這……”丫鬟們頓時遲疑。
她手裡捧著的衣料,其中就有不少是等著給裴慎挑的呢。
枝兒聞聲從屋子裡走出來:“怎麼了?”
“枝兒姐姐。”丫鬟連忙求助道:“是老爺吩咐要做新衣裳,可姑爺他說不要,這……”
枝兒恍然大悟,她快步走過來,把丫鬟手中的布料接了過來:“我來吧。”
丫鬟如蒙大赦,這才跑了。
裴慎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枝兒姑娘,當真不用再給我做了。”
“瞧姑爺您說的,這是老爺和小姐的習慣,您要是不做新衣裳,回頭小姐怪罪起來,豈不是還要怪罪奴婢了?”枝兒說:“姑爺您要是不想要,與小姐說一聲就是了,小姐答應了,自然是萬事都好。”
裴慎:“……”
不用說,甄姑娘肯定又要拿話壓他,逼著他去做新衣了。
可是……
要做新衣裳,豈不是又要甄姑娘給他量尺寸?
裴慎一怔,身體一點一點的僵硬起來。他沉默地跟在枝兒後麵進屋,行動之間,竟是險些同手同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