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段時間後, 這棟樓終於搬來了一位新住戶,聽房東大媽說是名單身女子,膽大的很,指名道姓要住蘇玉死的那間房, 換言之, 就在嚴遇家樓上。
“這姑娘人還成, 一次性付清了半年的房租呐,你可彆欺負人家, 蘇玉那件事你不該說的彆亂說,嘴巴閉嚴實點兒。”
自從這裡發生了凶殺案, 附近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敢來租房子了, 再者說,能一次性付清半年房租, 出手也算闊綽,何必屈就在這種小地方, 還特意要住蘇玉死的那間, 說不出的怪異。
房東大媽卻沒想到這一層,拿著錢喜不自勝, 扭著腰找三姑六婆打牌去了。
早上的時候,那名女住戶悄無聲息的搬了過來,行李少的可憐,隻有兩個行李箱, 滾輪在樓道間滑行, 聲音十分明顯, 嚴遇聽見動靜, 隔著門縫看了一眼。
那女子穿著一身包臀短裙, 露出的腿粗壯無比, 呈小麥色,隱隱可見肌肉輪廓,身高初步估計有一米七以上,還踩著恨天高,一頭墨色的長發直到腰際,像綢緞一樣光滑,拎著兩個行李箱毫不費勁的往樓上走。
她身上的裙子是限量款,手腕帶著的水晶鏈也得三萬起步,與這個地方簡直不入,就在嚴遇準備關上門的時候,那女子似有所覺的回過頭,對他笑了笑。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右邊靠近耳後的地方像是被開水燙過一樣,扭曲縱橫,粗眉,鷹鉤鼻,高顴骨,厚唇,實在醜的不像樣,沒有半分屬於女子的溫婉明媚,笑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猙獰。
嚴遇無動於衷,隨手合上了門。
荀川盤膝坐在床上,似有所覺的看了一眼天花板:“有人搬進來了。”
嚴遇總是很擅長抓住重點:“嗯,是個女的,個高,長發,挺有錢。”
荀川聞言,忽的笑了,嘴角弧度陰惻惻,說不出的駭人,他手掌隔空一掠,桌上就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張銀行卡,赫然是之前被嚴遇埋進他墓前的那張。
荀川睨著他,冷冰冰的反問道:“夠你花了嗎?”
係統弱弱的響了一聲:【叮~】
【請宿主貫徹自立自強四字方針,堅決擁護係統準則,人的軟飯不吃,鬼的軟飯更不吃!】
係統如果是隻鬼,嚴遇第一個就把它收了,打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那種。
天亮了,嚴遇也該出去擺攤算命了,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錢這東西,永遠都不夠花的。”
到底也沒拿那張卡。
他背上包,準備出門,結果回頭一看,發現荀川沒有分毫想跟上來的意思。
嚴遇屈指敲了敲門板,引起他注意:“我出去了。”
荀川翻身往床上一躺:“太陽大,你自己去。”
他半邊身體都掛在床邊,掉下去,又飄上來,掉下去,再飄上來,宛如一個智障兒童,嚴遇心想不去就不去吧,自己還能省點事,哢嚓一聲關上了門。
荀川不動了,側耳傾聽著嚴遇出門的腳步聲,等到他走遠了,這才坐起身,指尖隔空一攝,不遠處書桌的第四層抽屜忽然就自動打開了,最頂上的一張紙悠悠飄到了他手中。
沒有接觸過命學的人是看不懂這張圖的,荀川也不例外,六芒星有內環外環,上麵標注了五行。
外環的金對著內環的木,內環的木又對著外環的土,土對著水,水對著火,火又對著金,隱隱形成相克之局。
荀川悄無聲息的下床,拉開第一層抽屜,裡麵有一本算學書,他粗略翻看了一下,隻知道這種六芒星卦圖是算命數的基礎圖形,彆的卻是一無所知。
他想問嚴遇,卻又覺得對方不一定會實話實說,隻能把東西又原樣放了回去。
貴一點的住宅區都在風水極佳處,而且正麵向陽,產生陰魂的幾率也就小一些,但那種擁擠臟亂的居民樓——例如嚴遇住的這個地方,天長日久陰氣腐氣滋生,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陰魂最多,厲鬼有之,猛鬼雖然還沒遇到,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傳說。
荀川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對門樓的窗戶上總有一道伏案描畫的身影,那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畫家,沒等到出名就心臟猝死了,機緣巧合下變成遊魂,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畫畫。
那間房是整棟樓最漂亮的一間,牆壁上總是畫著絢麗多彩的圖案,不過無緣無故多出來一幅畫,總是很嚇人的,所以上一家住戶已經搬走了。
人生就是這樣,來去匆匆。
隨著時間推移,陽光漸弱,荀川閒著無事,飄了過去,那名老畫家還在畫,雪白的牆壁上是成簇的向日葵,迎著烈陽,開得十分燦爛。
他頭發花白,身上衣服五顏六色,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神情專注的用畫筆沾著從畫材店偷來的顏料,一點點在牆壁上勾畫。
這種是最低階的遊魂,沒有神智,隻是盲目的重複著生前最喜歡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