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姚尚安排的是魏國公府內一處僻靜的小院,院子後有一道門可以直通大街,進出十分方便。
很合姚尚的心意。
謝棠如知道他找自己幫忙的緣故——麵對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全程搜捕追殺,兩方勢力都想拉攏的魏國公府是他們不敢動的存在。他藏身其中,有謝棠如的庇護,即使大皇子和三皇子知道他在魏國公府內,也不敢明著動他。
為了展露他的誠意,謝棠如願意給自己的“貴客”在許多方麵行方便。
若是能讓人投誠,他甚至不介意在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下來個“英雄救美”。
他彎了彎眼睛,走進院落。
姚尚在練劍。
縱使謝棠如不太懂劍法,也知道對方是個用劍的高手。
這些劍招精妙卓絕,經過無數次的淬煉,輕易就能取人性命。
謝棠如在心裡暗自把自己和對方的武力比較了一番。
謝棠如自己因為身份和天資所限,在劍道上沒什麼成就,改走了輕快敏捷的路子,多數時候直接一擊斃命。要是真下死手,十有八.九能落得個同歸於儘的結局。
成王手下有這樣厲害的人物,京中卻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過。謝棠如都不得不誇讚一句成王好本事。
不過能統禦這樣人物的成王,令謝棠如也不由得升起了好奇的探究。
“大巧無鋒,說的就是兄台的劍法吧!”謝棠如撫掌稱好,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不知姚兄師從哪位名家,習得如此精湛的劍法?”
“並無名師教導。”他搖了搖頭,“不過是瞎學的。世子過譽了。”
“兄台這樣說反而叫我得知你有名師教導更自慚形愧了。”謝棠如說,“兄台尚無名師教導,都能自學成才,習得如此劍法。而我枉有一位天下聞名的父親,卻武功平庸至極。”
他說著不免露出黯然傷神的表情來。
姚尚有所動容。
“世子不必妄自菲薄。世上並不是隻能以以武功高低來取人,世子雖然武藝尋常,但其他方麵自有過人之處。”
“姚兄一番話令我茅塞頓開了。”謝棠如真誠微笑,“姚兄還是第一個說我能有過人之處的人,其他人皆是恨我不肖吾父,辱沒他的名聲。”
說著他歎了口氣,很是悵然若失。
隻有跟著謝棠如的侍衛:“………”
世子爺到底是怎麼毫不心虛說出自己武功差的?
姚尚沒有注意侍衛臉上一晃而過的扭曲表情,他看著謝棠如,對方一直活在父親盛名的陰影下,人人都搖頭歎息說他不像是魏國公的兒子。可是也沒有多少人會想看到再出一個魏國公——先帝第一個容不下他。
他心不由得柔軟了下,低聲安慰謝棠如:“世子不必為外人言語所困擾,世子為人如何,何必要他們來評判?”
“姚兄真是個好人。”謝棠如順著杆子往上爬,“不知姚兄能不能教我兩招劍法,好讓我爹對我刮目相看。”最好能把老頭子的胡子都削掉。
他略有猶豫:“……我學的都是殺招,戾氣重,恐怕不適合世子。”
他確實沒有什麼名師手把手教導,學了寫啟蒙功夫後,那些精妙絕倫的劍招都是在戰場上,在無數次的生死邊緣一點一點練出來的。
“沒有關係。”謝棠如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隻要姚兄願意教導我,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
學不學劍不是重點,借此機會和“貴客”多加親近,提升他對自己的好感度才更重要。
人與人之間的情誼都是要培養的,可不能等什麼天賜良緣。
在謝棠如殷切目光下,姚尚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謝棠如更高興了:“既然這樣,乾脆我搬過來和你住吧。”他說著把那塊從廚房拿過來的生薑悄悄往指尖抹了抹,緊接著就紅了眼眶,“剛好我爹把我趕出來了,不許我住自己的院子。”
姚尚慢慢地蹙起眉,心下不由得覺得魏國公對兒子的教導未免過於嚴苛。
他點頭:“好。”
於是謝棠如順理成章搬進了姚尚的院子,若不是他還知道要循序漸進,恐怕就要得寸進尺搬進姚尚住的屋子。
就是可憐魏國公又在無形中背了一口“教導過於嚴苛”的黑鍋。
直到謝棠如住進來第二天,姚尚才狀似無意地詢問起魏國公為何對他如此嚴苛。
謝棠如歎了口氣,支著手說:“可能是因為我這個便宜兒子遠遠抵不過一壇梨花白。”
姚尚目露疑惑。
婢女這才忍著笑,將謝棠如拿了魏國公珍藏的梨花白和府內一個道士分了的事情告知他。魏國公不好同道士計較,又心底咽不下這口氣,隻能抓住謝棠如這個罪魁禍首出頓氣。
姚尚:“………”
他之前可能對謝棠如的處境有什麼誤解。
“梨花白如今坊間倒隻聽說名聲,很少見了。”姚尚不動聲色地問,“世子可想過要如何解決此事?”
謝棠如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爹都把我趕出來了,我還給他找什麼梨花白。反正罰也挨過了,總不能白挨。”
他理直氣壯。
姚尚忍俊不禁。
謝棠如這才正色了點:“實在不行,去找大皇子和三皇子要一壇。他們府上應當有梨花白。”
“我聽說這兩位殿下……並不好相與。”
“那我總不能翻牆去成王府上偷一壇?我也翻不過去。”謝棠如很有不要臉的精神。姚尚不由得懷疑要不是謝棠如翻牆翻不過,他極可能真會這麼乾。
沉吟片刻,姚尚說:“其實我知道在城南坊那邊有一戶人家,他家釀的酒口感和梨花白極為相近,有酒樓從他家購酒充做梨花白,多數食客們嘗不出什麼分彆。若是世子信任我,我可以為世子從他家買酒,說不定能瞞過魏國公。”
這不是很高明的話術,錯漏不少。
但謝棠如不應該聽出來,於是他很高興地點頭應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這真是太好了,那就麻煩姚兄了!”
“這是姚兄幫我的第二個忙了。姚兄可真是我的貴人!”
“能為世子略儘綿薄之力,是在下的榮幸。”姚尚客客氣氣地說。
“你我之間不用講這些繁文縟節。”謝棠如拍拍他的肩,“你在我心中和李夢書他們都是一樣的,都是我的好友!”
姚尚笑了笑。
等離開姚尚的視線範圍,謝棠如身後提著花籃的婢女才笑嘻嘻地問:“世子爺打算一直用這副模樣麵對姚公子嗎?”
“當然不。”謝棠如勾了勾嘴角,“一直演戲就沒有意思了,不過輕易揭開真相也無趣。不如讓他自己一點一點發現,這樣才有趣。”
而且他想要對方的效忠,沒有人會效忠一個二傻子。
謝棠如自然也不可能一直維持這樣的形象。
婢女搖頭晃腦地感慨:“那姚公子被世子看上,真可憐啊——”
但她說話的時候,眼底隻有幸災樂禍。
世子爺對她的話很不滿,世子爺很生氣:“怎麼說的我好像強搶良家婦女一樣。”
婢女小聲嘀咕:“也差不了多少。”下套讓人往裡鑽,還要人感恩戴德,比強搶良家婦女還過分。
“……真是比那個張道士還慘。”
可惜張道士本人不認為府上還有人比他更慘。第三次逃跑翻牆摔斷腿之後,張道士終於放棄了掙紮,躺在屋子裡混吃等死,並且非常肆無忌憚地開始對著送飯的婢女點菜。
燕窩鮑魚山珍海味,哪個最稀罕點哪個。
反正他都馬上要被謝棠如殺人滅口了,還不許他死前吃頓好的?
他鬨了兩天,終於鬨到了謝棠如的耳中,謝棠如聽了當即微微一笑,“還是吃些清淡的養身為好,畢竟張道長還重傷未愈,這樣吧,讓廚房每天給張道長一日三餐都用小火慢燉著白粥。鹽、糖都要忌口,不必放了。”
婢女為張道士流了兩滴鱷魚淚,馬上轉頭吩咐廚房去熬粥,務必要清淡,一點葷腥都不能見。
天天瞎折騰還得他們收拾殘局,現在還要吃山珍海味,去夢裡麵吃吧!
謝棠如應付完張道士,又想起來問:“成王的儀仗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