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謝棠如轉過臉來,那一瞬間他的表情令漸霜不由自主想到月夜下山間猙獰的精怪。
“仔細說說。”
………
商清堯醒過來的時候,天際一層薄光灑下,他已經回到白雲觀內。身上的力氣已經肩膀上的傷口也被人仔細包紮過,還被惡趣味地係了個蝴蝶結。
宋懸站在門口和人說話,商清堯眯起眼睛看?了看?,是那個之前為他和謝棠如算命的道士。
道士撐著根棍子,蹲在門口,捧著半個瓜和宋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也不知道道士說了什麼?,宋懸連連點頭,被哄得喜笑顏開,傻笑的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商清堯不由得想到謝棠如,微微彎起唇角,他可比宋懸難哄多了。
但?是在他醒來之後,謝棠如已經不見蹤影。他意識模糊的時候那道清越含笑的嗓音仿佛隻是漆黑長夜裡的一道幻覺,指尖撫過殘餘的溫度也隨著長日?升起而消失。
商清堯披衣在窗前佇立了一會?,宋懸和老道士談完走?進來,看?到商清堯眼神不由得帶出一點猶豫。
倒是商清堯主動?開口問了:“你方才與人談什麼??”
“他說我將來會?有一個很漂亮的妻子。”宋懸眉飛色舞,“而且很有本事,就?是可能身體不太好,沒有辦法誕下子嗣。”
商清堯:“你家中不介意?”
“他們怎麼?想與我何?乾?”宋懸嗤笑。
宋懸出身南州當地一個望族,家中有數十人在朝為官,傳承距今可以追溯到四百年之前,是整個天下都赫赫有名的鐘鳴鼎食之族。不過宋懸隻是不受寵的庶子,因為自幼才學出眾,遭了同族的嫡長兄妒忌,使計讓他故意錯過了當年的科考。宋懸一氣之下告到族中,但?他身份與嫡長子的貴重完全不能比,犧牲一個庶子和有個親姐姐在宮中做貴妃的嫡長子,宋氏的族老們想都沒有想就?做出了決定。於是宋懸受了委屈還被冤枉成故意構陷。
他被關了半個月祠堂,出來時形銷骨立,當晚便收拾了包袱逃離宋家,投筆從?戎,一路爬上來,最後得到成王的賞識,成為商清堯的心腹之一。
宋家的人早當他死在外麵,宋懸也和家族決裂。
“不過殿下你……”宋懸欲言又止數回,才終於把憋在心底的話說出口,“那位阿翡姑娘身邊的婢女?,我曾經在魏國公?府上見過,就?是那位魏國公?世子身邊最得寵的大婢女?,那個叫漸霜的姑娘。”
他說完,小心去瞄商清堯的臉色,卻見商清堯連一絲意外的波瀾都沒有,像是早就?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情。
“………”宋懸提著的心這下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我知道。”片刻的沉默後,商清堯才說,“阿翡就?是魏國公?世子。”
宋懸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下意識喃喃:“所以殿下您是被魏國公?世子那個紈絝玩弄身心之後慘遭拋棄……”他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剩下的音節儘數卡在喉嚨裡。
商清堯冷冷地瞥他一眼。
“虞州刺史那邊怎麼?樣?”
“關在大牢裡。”宋懸麵色嚴肅起來,“不過他女?兒和那個叫沈遇的男人不見了。消失的還有薛慈宜屜匣裡的珠寶金銀,我猜他們是私奔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懸表情有點一言難儘,他向虞州刺史府裡的下人打聽過,沈遇和薛大小姐可不是什麼?苦命鴛鴦,而是薛大小姐心血來潮,非要把沈遇這塊硬骨頭弄到手?,還逼迫人家簽了賣身契。
於是宋懸想了想,又補充一種?可能,“也可能是沈遇趁亂殺人報仇。”
“不會?。”商清堯否定他這個猜測,“沈遇要走?科舉的路,就?不會?讓自己手?裡沾染上命案。”
他沉吟片刻:“他們確定是同時失蹤的嗎?”
“這倒不是。”宋懸接話,“去白雲觀的那天早晨就?沒有人見到沈遇了。……說來白雲觀的事情,那個在我們之後出手?的第三方勢力……會?不會?可能是魏國公?府的人?”
這個猜測在宋懸心裡占很大的可能性。雖然謝棠如是個遠近聞名的紈絝,但?是他爹不是啊!魏國公?那麼?厲害,手?底下有一些人專門保護謝棠如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那天晚上見到的那個叫漸霜的姑娘,帶著一群殺氣騰騰,像是剛剛索完命的厲鬼的黑衣人,宋懸毫無根據但?是合理地懷疑就?是她弄死了虞州刺史雇傭的殺手?。
聞言,商清堯沒有立刻表態。比起宋懸似是而非的猜測,他反而肯定那就?是謝棠如手?底下的人。
謝棠如原本便是要來白雲觀的,白雲觀內有他的人實在正常。唯獨令商清堯疑惑的是,既然有人貼身保護,謝棠如和他們又一直有聯係,怎麼?會?淪落到被虞州刺史當成獻媚的禮物送上來?
商清堯閉了閉眼睛,把思緒暫時從?這件事上抽離,問:“榮王怎麼?樣?”他甚至懶得虛與委蛇叫榮王一聲兄長,足見他和長在先帝膝下的皇子之間關係多不好。
受到商清堯的影響和自身經曆,宋懸提起榮王口吻也沒有多少對於天潢貴胄的敬畏,“榮王從?山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大夫說他日?後十有八.九沒有辦法正常行走?。”他說著唏噓不已,但?沒什麼?同情——榮王落到這個地步,幾?乎都是他自作自受。
“如今虞州已經儘數在我們掌控之中,對京中端王那邊的消息也已經切斷。”宋懸語調不由自主變得激昂,隱約期待著什麼?的發生,“殿下,我們何?時揮師越京?”
“等虞州這邊安頓下來。”商清堯又吩咐,“切記提醒他們入城不可驚擾百姓。”
“這都是老規矩了,大家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