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準確鎖定縱火嫌犯,既然趙斯琪被當事人指控,那麼理應把人抓回來詢問,警方動作很快,在鎮子邊郊的一輛大巴車上找到了趙斯琪。
一見到這人的狀態,辦案的警察就敏感地看出異狀,好好一個漂亮姑娘,鬼似的慘白著臉,帽子快戴到鼻尖,生怕誰認識她,精神衰弱得聽見一點聲音都發抖。
警方本以為很容易問出點什麼,沒想到趙斯琪態度強硬,狀態瀕臨崩潰,還一口咬定自己跟火災無關,是喻瑤汙蔑她。
喻瑤自然不會把諾諾目睹的事講出來,隻說自己是突然想起,在門口偶然看見了一枚戒指的亮光,且有合照為證。
趙斯琪愣住,瞪著喻瑤毫發無傷的樣子,歇斯底裡否認:“戒指不是我的!我,我隨手在道具間拿的,不信你們搜我身!喻瑤你血口噴人,明明就是你自己弄出的火災,不承擔責任,還怪我?!你來這個劇組,就是害人來的!”
嫌疑人拒不承認,短時間內又找不出確鑿證據,警方也無法繼續扣押她。
膠著的時候,導演抹著汗一路跑進來,後麵領著個女孩子,就是開機儀式時,跟趙斯琪站在一起,聽她罵人的那個小炮灰。
小炮灰哭著說:“對不起,如果不是喻瑤指控趙斯琪,我也沒膽子出來說,昨天晚上趙斯琪擔心自己的戲份被刪光,一直在罵喻瑤,我就忍不住留意她。”
“我看到她進了樓裡,沒幾分鐘就慌慌張張跑出來,懷裡好像抱著一個滅火器,我不敢上前,就偷拍下來了……”
“她走了之後,火燒起來,”小炮灰哽咽,“我嚇死了,偷偷去追趙斯琪,發現她趁亂在後院藏什麼東西,後來警車來了把現場封鎖,我一直沒機會靠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她拿出手機,把拍到的照片找出來,時間準確,人物雖然不清楚,但足夠確定趙斯琪的身份。
警方即刻出動去了老宅子後院,在一堆廢棄垃圾裡找到一個深埋的小型滅火器,以及一起扔掉的戒指,很明顯趙斯琪也意識到這東西很刺眼,萬一被誰注意就是個麻煩。
板上釘釘的證據擺在眼前,趙斯琪再不承認也沒有辦法,她機械地複述了過程。
說她如何做的計劃,提前看準了宅子裡唯一備用的滅火器在哪,又如何不敢承擔責任,出事以後,怕罪名太大,她抱著滅火器去求救的路上反悔,決定維護自己,裝傻逃走。
趙斯琪呆了一會兒,突然抽搐著大哭出來:“我也沒想到啊!我隻是想嚇唬人,保住我的戲份而已!不知道火會燒那麼大!誰叫那個門壞了,不能怪我!”
導演氣得直哆嗦,從貼身兜裡摸出一張紙,劈頭蓋臉拍到趙斯琪麵前:“你自己看看,你放火之前,喻瑤特意送到我手上的,親手給你們改的新人設新劇情!你照這個演,比以前不知道強他媽多少倍!說不定還有希望紅!”
趙斯琪仿佛聽到什麼笑話,抗拒地又哭又罵,最後折騰累了,顫巍巍把紙撿起來盯著上麵的字,臉上表情扭曲,半是可笑半是不信,直到被懊悔吞沒,蹲下去痛哭。
喻瑤看了她幾眼,空氣裡仿佛還有讓人瀕死的火星和煙氣,她目光平靜地轉向窗外,醫院的方向。
不知道諾諾在乾什麼,她該教他怎麼用手機了,偶爾給他發個微信,小狗勾那麼容易滿足,大概會高興一整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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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病房,喬冉搬著小板凳坐在床尾,緊張得想抖腿,又硬生生壓住,唯恐自己哪個動作惹到床上的那位巨可愛閻羅王。
喻瑤走後,諾諾一直不安,氣氛也隨之壓抑,喬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簡直要沒法呼吸,好不容易他精神不濟睡了,喬冉才重新活過來。
他媽的,好可怕,想哭。
但也不僅僅是怕,準確說,大概是某種敬畏,除了那天險些被諾諾掐死,更多的,是昨晚大火現場,他雖然難以體會,卻深受震動的那種瘋狂保護欲。
他做不到,就更欽佩。
有武力值這麼強的人在喻瑤身邊,還時時刻刻甘願為她拚命。
喬冉不得不承認,諾諾除了心智比較異常之外,他哪一樣也比不了,所以連帶著之前那些不服,鬱悶和抵觸,都一並消散了。
病床上的人動了一下,喬冉馬上正襟危坐,就差起來問問您需要點什麼服務。
諾諾額角都是汗,頭發被潤濕,他剛睜開眼,空茫地盯著牆壁。
和上午醒來時一樣,做了很多碎屑似的夢,零散又鋒利,卻沒有什麼能看得清楚,後來快醒的時候,他又夢到瑤瑤拍戲的棺槨,和她穿著嫁衣站在大火裡的情景。
諾諾眼眶是燙的,眸底一片紅,手指把床單攥得起皺。
差一點來不及的恐懼從火起開始,到現在始終灼燒著他,害怕被分離。
到底怎麼樣……才能不跟瑤瑤分開。
諾諾忍著疼翻身,摸到枕頭下的手機,是她送的,他握在手裡,才勉強安心一點。
喬冉試探著問:“內個……哥?你喝水不?”
諾諾還是緊抓著手機。
喬冉撓撓頭,又問:“瑤瑤姐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要不……我給你找個她演的電影看看?”
諾諾眼睫顫了顫,終於給他一點目光,不太情願地把手機遞過去。
得到回應,喬冉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積極給他下載視頻軟件,登錄上自己會員號,找出喻瑤拿影後的那部片子播放。
片頭開始的時候,喬冉隱約聽見諾諾很低的聲音,像是問他,也像自語:“怎麼可以,不分開……”
喬冉根本沒多想,順口就說:“不分開?那結婚唄。”
他想起諾諾可能不懂這事,於是指指屏幕:“正好電影一開始就是倆配角的結婚典禮,你看看。”
諾諾捧著心愛的手機,光彩映在他臉頰上。
一男一女穿著禮服,戒指耀眼,牧師在說,無論貧窮富有,健康疾病,一生不離不棄,你是否願嫁,是否願娶。
病房簡陋的這個角落,諾諾麵對屏幕,緊握著手機,蒙了塵的眼瞳裡流出無比明亮的光。
喻瑤將近傍晚才回到醫院,喬冉如蒙大赦,在病房門口跟她交接。
“諾諾怎麼樣?狀態好嗎?”
喬冉神色複雜:“還算好吧,就是看完電影之後,他跟我要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工具,我哪敢不給啊,但沒瞧出來他要乾嘛。”
喻瑤沒打算跟喬冉多問,她想知道什麼,直接去看諾諾就好了。
窗外天色暗了,病房裡開了半側的燈,算不上亮,正好給冰冷房間添了些柔和的暖調。
喻瑤放輕腳步進門,意外看到諾諾倚靠著牆,坐在床上,被子厚厚的堆在他身邊,他還穿著病號服,藍白條紋的襯衣款,顯得他鎖骨清瘦,側臉線條鋒利又美好,黑發貼在頸邊,很軟,乖得不像話。
她刻意不出聲,走到床邊,拉了下他的發梢。
諾諾驚喜地抬起眼,一對琉璃寶珠裡波光四溢:“瑤瑤,瑤瑤……”
喻瑤看他:“嗯?”
“我有事,拜托你,答應。”
喻瑤輕笑,他又學會“拜托”這種新詞了。
她耐心說:“摸頭還是什麼?親可不行,半個月內份額已經用完。”
諾諾紅著臉搖頭:“不是,我想求你……”
他動作很慢,抬起一直緊緊扣著的左手,略微發顫地遞到喻瑤麵前,緩緩張開。
諾諾掌心上很多緊張的薄汗,正中間,擺著一枚光滑溫潤的木頭圈圈,類似一個指環的大小。
喻瑤記得這個,昨天諾諾送醫院,她幫忙換衣服的時候,在他貼身小兜裡發現的,那時遠沒有這麼整潔精致,不知道是他從哪搜集來的一塊粗糙小木頭。
所以她沒扔,又留給他。
現在怎麼會……
喻瑤怔忡幾秒,突然意識到,喬冉剛說的諾諾要工具,是拿來親手打磨這個東西的?!他磨了一整個下午!
諾諾聲線緊繃,生澀得帶著一些細微的哽咽:“彆人有戒指,瑤瑤,也要有。”
喻瑤吃驚地盯著他。
他目光閃動,在燈下蠱人心魄:“戒指戴上,就可以結婚,瑤瑤能不能,能不能……嫁給我?”
他一無所有。
這塊小木頭,是他靠自己得來的,唯一的寶物。
一切噪音都歸於寂靜。
喻瑤完全呆住。
過了許久,諾諾的手舉到發抖,喻瑤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當然不能!”
諾諾滿臉的希冀破碎,他手臂漸漸垂下,咬住唇,血色潮水般褪去,病號服掛在肩上,顯得尤為空蕩。
即將絕望的時候,他又停下來,期盼地重新仰起臉,純淨的狗狗眼凝視著喻瑤,小心翼翼問。
“那……”
“換瑤瑤娶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