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再也壓不住哽咽,“那些話是假的,我不會丟掉你!隻是……讓你暫時去藝術館住幾天,等我回來就馬上去找你。”
“諾諾……”喻瑤埋進他懷中,才發覺他肩膀寬闊,能把她完全納入,她放縱自己與他貼合,垂下眼,“我不騙你,說到做到,回來以後,一個月的期限就過完了,我一定給你答案,你也想清楚,仔細看看這個世界,是不是仍然……非我不可。”
試一試吧,沒有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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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轉眼即到,劇組那邊早已籌備妥當,隻缺一個合適的主演,喻瑤確定參演後,前期布置都火速完成,全等她就位。
喻瑤飛雲南的航班是中午,她清晨天亮就收拾好了諾諾的行李,給他帶足半個月的換洗衣物和必需品,以及各種她提前采買的零食,也給韓淩易列好了一張飲食禁忌清單,交了超額的錢,隻希望他能照顧好諾諾。
諾諾喜歡吃藍莓,她擔心他難熬,在網上學做了一種藍莓糖,可惜廚藝不精,吃起來略苦,本來放棄扔掉了,卻被諾諾連著瓶子撿了回來,擦乾淨放進他的小黑包裡。
喻瑤也不清楚他那個隨身帶著,放都不肯放下的小黑包究竟裝了些什麼,隻知道他當成無價寶貝,緊緊護在胸前。
上午把諾諾送到藝術中心,喻瑤又檢查了一遍他要住的房間,確定滿意,才提起自己的行李箱。
“如果想我,”她笑了一下,“就吃顆糖,雖然……不怎麼好吃。”
一整個玻璃罐,應該夠了。
喻瑤踮起腳,像從前那樣揉了揉諾諾的頭:“要乖,彆惹事,乖我才能早回來,等我到的那天,應該剛好就是除夕了,我接你回家,給你包餃子。”
她說完,向後倒退半步,深深看他一眼,果斷轉身。
諾諾始終沒有說話,喻瑤一步不停地朝外走,迎麵很多藝術中心的工作人員經過,她如常與人點頭打招呼,表情都沒有變過半分,眼窩裡莫名蓄積的水汽卻不可控製地凝結。
她戴上眼鏡口罩,聽到身後諾諾亦步亦趨的跟隨聲,忍著沒有回頭,直到走出藝術中心,坐進車裡,車順著路轉到中心的另一邊,她才啞聲說:“停一下。”
從這個方向,能看到諾諾所住房間的窗口。
喻瑤降下車窗,向二樓張望,卻筆直地撞上一雙眼睛。
她心猛地跳動,失去強撐的平衡。
這麼短短的一兩分鐘裡,諾諾已經衝回去了,用最後的機會找她一抹影子,距離很遠,明明什麼都看不清,喻瑤卻五內如焚。
她手機嗡的一震,收到一條諾諾的微信。
“你想我嗎?我好想你。”
一樣的問話,比上一次酒店門口更戳痛喻瑤,她把手機攥得滾燙,沒回複,合上眼:“……走吧,去機場。”
喻瑤傍晚到達《夢境山》劇組,這次的配置跟《陰婚》相比簡直差著銀河,雖說《夢境山》隻是整部電影中的一個單元,但導演知名,正經的院線片子,多少知名女演員試過鏡,條件自然可觀。
這個單元劇情線豐富,但在雲南拍攝的部分主要是女主角的一條感情線,她是個采茶女,在山裡遭遇泥石流的時候,意外拾到個不會說話,自閉沉默,又生活能力低下的傻子,傻子英俊安靜,她不可自拔地愛上他。
喻瑤向來討厭劇情照進現實,但這一次卻在看到試鏡內容的時候就無法拒絕。
她想知道,女主角會怎麼選擇。
喻瑤以為她的生活會被新的劇組和拍攝內容完全占滿,一絲縫隙都不會剩下,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遠在家裡的那個人。
她想徹底回到從前忙碌的生活,變成一個沒有諾諾的喻瑤,正常與人交往,試著認識相處了二十幾年的舊世界。
雲南廣大,即使冬天也繽紛炫目,劇組的人繁多紛雜,她認清每一個都需要花上很多時間,劇本厚得拎不動,背台詞需要徹夜。
然而她還是太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個人的存在感。
喻瑤來到雲南第四天,在酒店裡一口東西也吃不進,情緒燥得暴跳如雷,然後她接到了一個視頻電話。
諾諾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的一刻,喻瑤心頭堵到炸裂的巨石像是一瞬間粉碎,她跟全世界和解。
她坐下來,把手機擺到最好的角度,卻看到諾諾的臉無限放大,已經看不清:“……你在做什麼。”
諾諾閉著眼睛停了一會兒,才慢慢後撤,小心把桌邊他不能吃的滿盤青椒和蒜炒的菜推遠,免得被她看到。
他貪戀地注視她,喉結澀然滾動,暗啞說:“對不起,太想了,我在親親。”
親親屏幕上的她。
喻瑤哽住,嗓子裡酸澀滿漲,諾諾垂著眼,狹長眼尾略微上挑,墨色的睫毛纖長細密,每一次開闔,都在挑戰喻瑤的忍耐。
她忽然覺得熱,順手拿起手邊一個拆過的快遞文件袋做扇子。
諾諾目光追著那張小小的快遞單據,低下頭,一字一字認真抄寫下來。
喻瑤靠著這一次視頻堅持到十天,到了最難攻克的感情關鍵,導演一次次不滿地拍桌子,指著男主角朝喻瑤皺眉:“你這個階段應該熱烈地愛他,怎麼總是束手束腳的,到底怕什麼?”
“不該怕嗎?”喻瑤直視導演,眼神濃重地問,“他沒有愛一個人的心智。”
導演一怔,片刻後歎笑搖頭:“喻瑤,虧你長這麼大,你說什麼叫愛?全劇組一大半都不是單身,你隨便拉一個來問問。”
“為了炒菜放不放蔥吵到天翻地覆,有錢了轉頭就找個更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自己沒本事成天想花戀人的老底,因為結婚彩禮多一兩萬徹底撕破臉,嘴上喊著愛你背地裡各種撩騷。”
“這些都他媽是所謂的愛情。”
“那你說,你身邊這位男主角,把你當成他活著的全部,算不算愛情?”
當天傍晚收工,喻瑤心猿意馬地回到酒店,在大門外迎麵碰上劇務的小姑娘,小姑娘揚著一個快遞文件袋:“瑤瑤姐,有你的快遞,我正要去找你。”
喻瑤意外:“我的?”
她這兩天沒買什麼,更不該有人給她寄這樣文書類的東西。
天色漸漸轉黑,頭頂還有最後一抹濃烈的殘紅,喻瑤站在剛剛亮起的暖黃路燈下,周圍還有無數來往的人潮和喧囂。
她撕開快遞袋的封口,裡麵隻有很薄的一張紙。
喻瑤掃了一眼快遞單,動作陡然頓住,寄出的地址,是家裡的藝術中心。
她意識到什麼,手腕不可自抑地輕輕顫抖,匆忙把這張紙展開。
雲南傍晚微涼的風拂過,把紙張邊角吹得獵獵作響,展平上麵端正俊秀的,一筆一劃被那個人親手寫下來的文字。
——“瑤瑤,你看,我已經能把你的名字寫得很好了,比起以前,是不是進步了很多,想要你誇獎一句。”
——“你走以後,我每天都在拚命認識這個世界。”
——“葡萄是甜的,我想買給你吃,檸檬很酸,我可以榨成汁,配上蜂蜜讓你嘗嘗,我跟廚房學會了包餃子,會寫很多字,看了不同的書,見過無數不一樣的人,了解你讓我了解的新的世界,但是為什麼,全都是你。”
——“彆人會說的話,我都能說了,彆人懂的常識,我也懂了很多,我不是個一無所知的傻子,能不能求求你,彆看他們,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那不是發情期,那是我對你的**,我一無所有,可還妄想擁有你。”
——“瑤瑤,對不起,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明白什麼才是你要的愛,但我的所有感情,我的身體和命,全部隻屬於你一個人。”
——“夠不夠,換你愛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