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1 / 2)

你可以養我嗎 川瀾 10613 字 3個月前

喻瑤在教會諾諾說話寫字的時候, 根本想不到她最終親手教給他的,是怎樣探索和開拓她自己,從眉眼到腳踝, 從緊張收攏, 到完全沒了把控的泛濫潮湧。

她沒有全程看過諾諾做木雕, 但在意識迷亂的時候,恍惚覺得自己竟像是一個操控著他的身體,帶他啟蒙的青澀老師。

牽引他的手, 教他去認識這個世上最讓他醉心癡迷的珍稀木料,一塊……有生命有溫度有回應的木料。

她年輕美貌的木雕師仿佛生來就擁有絕佳的天賦和水準,終於觸摸到這塊他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昂貴木料時,顫抖掀掉了覆蓋著它的那層阻礙,沿著它的起伏小心摩挲,很快就被日思夜想的寶物瘋狂吸引著, 加重力度, 恣意尋找著他最需要的突破口。

木料珍藏多年, 從未被雕琢過,如今落到了他的掌中。

他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工具, 他自身就是最溫柔也最強硬的雕刻刀。

木料本以為自己可以占據上風, 要引導這位木雕師如何動作。

但它並沒有機會, 刀刃已經輕緩又迫切地劃過了木料上每一寸,他明明心急,初次嘗試雕刻的刺激讓透明汗水不停滾落,但偏偏不肯缺少任何步驟, 將一塊在他股掌之間的驕傲木料把弄到放軟泛潮, 不由自主聽命於他。

喻瑤這才發覺自己作為老師, 在這件事上能教給年輕木雕師的居然少到可憐, 在木料真正屬於他的那刻起,一切都被蒙上玫瑰色,呼嘯著坍塌脫軌。

刀刃突破進木料最珍貴脆弱的核心。

木雕師的汗和淚把木料浸濕,將他一半靈魂這幾個月來,另一半靈魂將近二十年夢寐以求的唯一珍寶據為己有。

將近淩晨三點時,喻瑤深陷在快要揉破的枕頭裡,眼簾到鎖骨一片暈染開的濃重胭紅,烏黑長發散落在雪色床榻上,猶如身在搖蕩不停的船隻中,隨著愈發磨人的幅度雙眼迷離。

房間裡盤旋著燥人的燙,到處是細碎聲音。

她力竭前,視線模糊地掃過了牆上的鐘表,她真的已經瘋了,二十四歲第一天,她要融化在這個人鋼鑄一樣的雙臂間。

可她那麼喜歡。

喜歡得不能言說,即使早已疲倦嘶啞,但心臟被愛意和交融填滿至極限的那種喜悅饜足,哪怕到了微微刺疼的程度,也還是心甘情願地放任他索取更多。

喻瑤勉力抬起手,摸了摸他灼熱的臉,指尖掃過他濕漉漉的睫毛,忍不住小聲喊他:“諾諾。”

她快撐不住了。

隨時要昏睡過去。

一句混著愛和欲的稱呼,換來他重重呼吸,鋪天蓋地的親吻,和更加收斂不住的為所欲為。

“瑤瑤,你喜不喜歡。”

“我讓你舒服嗎。”

“你親親我,求你……再親親我……”

喻瑤堅持不了閉上眼的時候,拉過諾諾,吻在他唇上,燈光在他雙眸間短暫滑過,裡麵深暗欲滴,像狂湧的墨和血,她含糊地說了一句:“諾諾,彆哭啊……”

他熾熱的手蓋住她眼睛,有水痕滴在他指縫間,緩緩滲到她的眼角,也像流淚一樣滑下去。

喻瑤最後那點清醒意誌消散掉,安靜地在他懷裡累到昏睡,過了許久,房間裡叫人麵紅耳赤的聲音漸小,窗簾細細的縫隙外,黑沉天色有了一絲亮,他緩慢移開手,借著牆角微弱的那片昏黃光線,垂眸看她。

他目光一寸寸描摹過喻瑤的五官,繃緊的手指抓住她枕頭兩側,輕軟布料發出很小的撕裂聲。

那個當成夢一樣,隻能隱忍著,深埋在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的骨血深處,他拿命去換也在所不惜的人。

此刻乖順地窩在他臂彎裡。

躺在他身下。

從深秋到春末,他住進她的家,做她心愛的小狗,追著她纏著她,凜冽寒夜裡的病床上,成為她全心交付的戀人,從零點到現在,他又擁有了她的全部。

他是她一聲一聲喚著的諾諾。

但他也是……

幽暗房間中,淩亂的大床上,空氣裡還滿是狂熱的旖旎。

他低下身,把喻瑤抱住,環著她細窄的腰,扣緊她汗濕的後腦,壓向自己劇震到疼痛的胸腔。

他也是容野。

喻瑤最厭惡的,在她從小到大的印象中,從未給過她任何一絲好感的那頭陰暗豺狼。

純白底下掩蓋的所有暗紅全數被喚醒,複蘇到他身體裡,腦中那些對撞的剜痛逐漸平靜下去,再怎麼抗拒,再掙紮著想做被喻瑤深愛的諾諾,他該有的心智記憶也還是回來了。

二十幾年的容野和走過三個季節的諾諾,在一幅傷痕累累的身軀中艱難地融合。

容野鼻息混亂,低喘著靠向床頭,把喻瑤摟到身上,扯過被子將自己和她纏在一起,長睫半掩的眼瞳裡溢滿沉暗血色。

諾諾是她的愛人,容野卻連一個走近她的資格都沒有過。

一無所有的人根本不是那隻失智小狗,是他。

連一個名字,姓氏,活下來的機會,這些人人天生該得到的東西,於他而言都是奢侈。

他生來並不姓容,而是姓秦。

他母親容子妍是容家眾星捧月的千金,自小被灌輸婚姻必須實現家族價值的思想,容子妍反抗失敗,被說一不二的父親聯姻嫁給了秦家的長子秦曆城。

秦家那時如日中天,秦曆城也一直明目張膽地追求容子妍,被甩臉拒絕多次,還是強取豪奪地娶回家,百般寵著,盼望快點有一個孩子能拴住她的心。

孩子確實是有了,但容子妍偷偷想打掉,是秦曆城哄她生下孩子就答應離婚,才勉強保下來,孩子八個月時,秦家天降橫禍破產,秦曆城入獄,入獄前慘笑著告訴容子妍,他從未打算過離婚,不過是在騙她。

容子妍崩潰,孩子太大已經不能引產,而容家永遠利益至上,這段維持不到一年的失敗聯姻讓容家丟儘了臉麵,成為圈中笑柄。

容家掌權的是容子妍的父親容紹良,對這樁婚事的走向也心懷鬱鬱,逼迫獄中的秦曆城離婚,手續簽訂後不久,秦曆城年輕病逝,至死沒見過自己的兒子一麵。

而生下來的那個小孩,離開母體的一刻起,容子妍就厭惡地和他撇清關係,想方設法要父親處理掉他。

並不是每個母親都無條件喜愛孩子,即便這個孩子十月懷胎,用她的精力血脈滋養,但因為懷的時候情非所願,身體裡又流淌著憎恨的人的血,還會耽誤她未來的人生,容子妍無論怎麼嘗試努力,都對他生不出正常的母子感情。

冰冷,厭棄,嫌惡,彆說喂養他,就連多看幾眼跟秦曆城三分像的五官,都覺得要發瘋。

她出了月子,要求容紹良把孩子弄走,隻要消失,怎麼處置都行,她像要快速擺脫過去的陰影,急切尋找新的戀愛,容紹良眼看她精神狀態不穩定,加上跟秦家聯姻的失敗決策,不好再逼她,於是放她自由。

而那個在繈褓裡因為早產而身體孱弱的小孩兒,被容紹良帶回了容家,囚在一方天地裡秘密養大,容家上下,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

容紹良隨便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容野,野孩子,沒人要的。

他很小的時候,以為世界隻有住的庭院那麼大,抱著一個容子妍的相框渡過了最懵懂的時段,他以為媽媽早晚會回來,外公在乎他,就算不能出去,他也過得很好。

直到他漸漸長大一些,能夠學習和擁有了自我認知能力,容紹良立即帶人過來,給他安排了密集的課程。

那時他終於有些明白,容紹良把他領回容家,從來不是因為血緣親情,容紹良怎麼可能對一個失敗聯姻的產物,一個被母親丟棄的多餘垃圾有感情?帶他回來,僅僅是因為他有用處。

容家是醫療行業的金字塔頂,幾代積攢的家業難以估量,極致光鮮下,總會有不能見光的陰影。

不合規則的,灰色地帶的,一切遊走在合法犯法邊緣的黑暗麵,必須有一個存在親密血緣關係的人來承擔責任和風險,隨時準備為家族犧牲,背負起每一分鐘都可能傾倒而來的殺身之禍。

這個人,要足夠瘋,足夠狠,有膽子做一切,但還必須聽話能控製。

上一輩扮演這個角色的容家人,得了病壽數不長,容紹良本來就在物色接替的人選,乾脆選擇了容野,從嬰兒起就囚在容家親手教養,讓他按照模具,長成一個容家最需要的冷血瘋子。

他不負所望,天賦,資質,性情,都遠遠超過容紹良的預期,以比計劃中更快許多的速度,成長為一頭能將人拆骨飲血的幼獸,容紹良還不滿足,想斬斷他最後的情感再逼他試試,於是告訴他關於容子妍的所有真相。

沒人愛過他,沒人期待過他,他的母親根本不會回來,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早已經另嫁彆人,有了新的,讓她疼愛的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