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2 / 2)

你可以養我嗎 川瀾 13146 字 3個月前

他不能憑空消失,讓她怎麼承受。

總要給她一個交代。

當麵說,他做不到,更怕自己走不了,拍視頻,試了兩次他都會失態,最後隻能手寫,就像當初,他用稚嫩的筆體求她來愛他的時候一樣。

三天裡他寫過太多遍,都扔掉了,現在再不寫,就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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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瑤到劇組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半,導演把劇本研討列為私密,地點在一個小範圍的會議室,其他已定演員的助理都不能跟隨。

她也不能特立獨行地讓容野陪著。

喻瑤坐在前排位置,眼睜睜看著容野的背影一步步往外走,清瘦又孤冷,她心裡像撕扯著某種預感。

“諾諾,”她輕聲叫他,“在外麵等我,晚上我有事告訴你。”

她忽然就想通。

不管他在怕什麼,重要麼?她隻要當麵告訴他,他實際身份是誰都無所謂,身上有多少負擔也無所謂,她都願意聽他說出來,是不是……他就不會那麼怕了。

容野回過頭,朝她笑。

天光像是乍亮,又仿佛一雙琉璃色的眼在緩緩閉合,那一瞬間的衝擊讓喻瑤直到研討會開始後十幾分鐘,都沒能從這個笑裡走出來。

導演的聲音變得混沌,喻瑤感覺到手機震動,才想起自己忘了關靜音。

她以為是諾諾,趕緊在桌底下拿出來看,沒想到發微信的人是陸彥時,三條信息,讓她如墮冰窖。

“喻瑤,過去這麼久,我終於查到了,你父親喻青檀的死和容野有關。”

“你身邊那個諾諾,你有沒有懷疑過他的真實身份?二十分鐘之前,我看到他離開了你開會的花園酒店。”

“現在你的門外,有好幾個他安排監視你的人,如果你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我現在帶你去親眼看看。”

除了這些,還有一張模糊圖片,是一輛停在酒店外的黑色庫裡南。

駕駛座的玻璃不算太深,隱約能看出開車人的輪廓。

是她在私宅裡見過的,害她落水的容野。

喻瑤攥緊手機,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穩住,起身跟導演找了緊急的借口,導演見她臉色難看,順利放行。

她走到正門前,從縫隙看到大廳裡的宋嵐,宋嵐身邊還跟著兩個助理樣的姑娘,另外有幾個並不屬於劇組的男人分散在各處。

宋嵐不應該在。

這些人都不應該。

喻瑤退了一步,麵色如常地選了另一扇小門,小門通向走廊,出酒店要繞遠,基本沒人會走。

她出去立即打電話給諾諾,撥號的時候手在發抖。

諾諾究竟什麼身份!又怎麼會被容野帶走!她爸爸……她爸爸不是因病自殺嗎?!

沒有打通。

諾諾的手機關機。

喻瑤咬著牙關,閉眼鎮靜兩三秒,打給陸彥時:“你知道什麼!”

陸彥時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我在酒店後門,你想知道的,我帶你去看,再晚可能就來不及了。”

他坐在車裡,看著喻瑤漸近的身影,握著方向盤的手極度緊繃。

從告白被拒絕後,他反思很久,在儘力打磨自己,改掉過去的毛病,也通過查訪,隱隱覺得喻青檀的事情沒那麼簡單,諾諾的條件更不像一個會被遺棄在外的棄兒。

連程懷森對諾諾的態度都諱莫如深。

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他的調查毫無進展,也找不到什麼端倪。

然而幾天前,他的人猶如突破瓶頸,驟然間有了眉目,得知了讓他極度震驚的真相,即使這個真相,恰好得像是被人主動奉上的,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必須讓喻瑤知情。

喻瑤坐進車裡,嗓子沙得過分:“他在哪,馬上帶我過去!”

陸彥時看著喻瑤的側臉,抿了抿唇。

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在乎一個人,聽到消息,就已經在失控邊緣了,那等下她親眼見到,又會是什麼反應。

陸彥時心疼她,又有些快慰。

那個人騙了喻瑤一時又怎麼樣,等一會兒真麵目揭開,還不是萬劫不複,他才是能保護喻瑤的人。

陸彥時沒多話,一腳油門踩死,轉出酒店。

暮色降臨,街上燈光乍起。

陸彥時把車開到一家私人庭院改造成的會所外,喻瑤的手越握越緊,掌心裡一片汗濕,如果容野敢把諾諾怎麼樣,她……

“到了,彆出聲,”陸彥時低聲說,“會所今天被清場了,沒有彆的客人,我知道這個消息不容易,買通會所更不容易,現在我帶你悄悄進去,等八點半一到,你一看就知道明白回事了,記住,千萬彆露麵。”

喻瑤忍不住厲聲:“你知道的事不能直接說嗎!我爸爸跟容野又是什麼關係!”

陸彥時欲言又止:“喻瑤,我說了你不會信的,你必須親眼看。”

喻瑤頭疼欲裂,最後一次去撥諾諾的手機,仍然聯係不上,她看著“寶貝崽”三個字,恍惚覺得,她可能再也打不通這個電話了。

陸彥時帶喻瑤從會所側門進去,裡麵三樓是包廂,二樓是露台,一樓類似高端清吧的設計,是大麵積的通暢場地,今晚特意布置過,周圍掃清,隻有中間圍擺的圓形沙發分外顯眼。

“他們在一樓,你在這兒最安全,能看到。”

喻瑤跟陸彥時艱難蹲在二樓的欄杆裡麵,身前有障礙物遮擋,視線則可以看到大門口方向和樓下的沙發,也聽得到底下的聲音。

她的忍耐力在告罄,神經繃到一個限度,音量壓得極低:“陸彥時,你究竟想讓我看什麼——”

話音沒等落下,一樓就響起腳步聲,喻瑤轉過去,目光猝然一跳,看到了一道蒼老身影走進來,後麵多人隨行。

這人她見過,以前跟著程懷森,後來在新聞裡,都見過。

是容家的掌權人,容紹良,也是容野的爺爺。

喻瑤愣住,看著容紹良被人攙扶,走到圓形沙發一邊坐下,拐杖敲了敲地麵:“容野還沒到?”

有人躬身回答:“二少在門外了。”

偌大空間,升騰起讓人窒息的寂靜,隻有拐杖一下一下點地的聲音,敲擊著喻瑤耳膜,她忽然心慌,慌到承受不住,欄杆把指尖磨破都沒察覺。

陸彥時的手毫無預兆,捂住她的嘴。

喻瑤正要發火,又一道腳步聲傳來。

熟悉到她每天在聽,鐫刻進潛意識深處,也陌生到,她從未認識過。

她所有動作猶如被凝住,愣了幾秒,死死攥著欄杆讓自己冷靜,低下頭,泛紅的眼睛看向入口。

聲音越來越近,碾磨她的意誌。

一雙筆直的腿從容邁進來,被深黑褲管一絲不苟的包裹。

這雙腿,也曾經穿著類似的西裝褲,歡喜的陪她去參加壽宴,沾滿碎玻璃帶她離開囚籠,在酒店房間裡誘惑她。

喻瑤呼吸停滯。

那人走過轉角,屋頂的燈像驟然亮了幾十倍,光束喧嘩著集中向他。

頎長挺拔,一身遠遠看去也知道過分昂貴的西裝,襯衣領口鬆散開兩顆紐扣,露出筋骨利落的脖頸,起伏喉結之上,下顎線如被畫筆勾描。

喻瑤顫抖著目光,又向上移了一寸。

那是她愛人的臉。

摸過吻過,幾個小時前,還曾縱情為她汗濕。

最漂亮,也最鋒利,從前溫軟無害,昳麗勾人的五官,在這一刻被撕開假象,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踩著諾諾的碎片走出來。

隻是踏進這裡一步,氣氛就冷凝成冰,呼吸聲都跟著消失掉,那種骨血深處磨滅不掉的戾氣和殺伐,再也不加遮掩,逼得滿屋子人垂下頭,不能跟他對視。

他停在圓形沙發外麵,唇邊向上揚了揚。

喻瑤嘴唇咬破,急切地向後找,她看到了!上次私宅裡見過的那個容野,就在他身後不遠跟著,所以他肯定不會是——

呼之欲出,又不敢去相信的猜測懸在喻瑤的命脈上。

怎麼可能,她的諾諾,怎麼可能是——

“爺爺。”

刻進她骨頭裡的聲線。

疏離清冷,她曾無數次想過,像是大雪覆蓋的鬆林,清寒又冰涼,這樣的嗓子每次對她說起天真的情話,都格外蠱惑。

容紹良轉過頭,看著他的臉,短促笑了一聲:“容野,好久不見。”

懸著的刀落下,斬斷喻瑤最後一絲僥幸。

誰都不是容野。

眼前這個人,依賴她,追隨她,愛她,隱瞞她,一次一次跟她上床的人。

才是真正的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