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野拾起茶幾上厚厚幾摞文件,誘哄:“瑤瑤,簽幾個字就行。”
“……什麼。”
喻瑤視線移過去,跳了一下,她簡單一翻,不是房產就是股份,其他都擬好了,該蓋的章簽的字一個不差,隻剩需要她確認的唯一空格。
“你?!”
容野目光平穩,透著執拗:“能轉的,都轉到你名下,你當初在糾結的那幾套房子,我們等著攢首付的,我都買了,你隨便選,現在住的這一套,我知道你從畢業起就在這兒,有感情,舍不得,所以也跟房主買下來了,另外我名下的其他房子,包括私宅,都在這裡。”
“瑤瑤,這一個星期,我還在你喜歡過的那片彆墅區裡收拾好一套新的,”他眼底都是沉甸甸的向往,“我在後院給你栽了樹和薔薇園,我們搬過去好不好。”
“瑤瑤,你簽字。”
喻瑤攥著這些紙張,鼻子眼窩都在泛酸,她轉開頭喘了幾口氣,悶聲嘴硬,扔回給他:“誰要你這些!還不如隨便看場電影送朵花!”
她隻是隨口一說,劇組那邊就來了電話再次跟她確認今天的行程。
喻瑤快來不及了,隻能先去吃飯準備出門,臨走前跟容野說:“……我不確定幾天能回來,你去忙你的,再被我發現你不睡不吃,你就徹底完了。”
撂下並不可怕的狠話,她匆忙下樓,趕赴機場。
喻瑤沒想到,上飛機時候還算天下天平,下了飛機就風雲滾滾,機場裡被粉絲和媒體堵了,靠著保安及時開道才順利離開。
上車之前,喻瑤耳中還是後方尖聲的那些詢問。
“喻瑤,請你回答,照片裡的男人到底是誰!是前男友嗎?你們要複合?還是彆的什麼人?”
“你微博裡說的愛人,是不是他?”
“被拍到這樣的圖,就沒什麼要公開或者澄清的嗎?”
車門一關,喻瑤才勉強清淨,心仍在重重跳著。
飛機落地她就知道了,昨晚上雨夜,她在樓下被容野抱住腿的畫麵,不知道什麼人在樓上窗口偶然看到,拍照今天發到了網上,立即掀起千層浪。
因為角度問題,加上撐傘,鏡頭沒拍到她和容野的正臉,但身形都很鮮明,在雨裡這種氛圍加持下,竟然張張都是電影質感。
喻瑤還沒忍住欣賞了一會兒。
這裡是她家,而且從前諾諾出鏡都是戴帽子口罩,公眾對他的臉不了解,身形卻是有記憶的。
懷疑是諾諾,一點沒錯。
車裡同劇組的幾個人都已經瘋癲,纏著她死命問:“瑤瑤姐,到底是不是他啊啊啊啊!我們白玉c粉是不是能複活了你快給個準話啊!”
喻瑤抿抿唇沒回答,隨即去翻看網上,營銷號的題目簡直取得無良透了:“小奶狗雨夜變身小舔狗?!不惜跪地抱腿求挽回!”
喻瑤暗罵,你他媽才小舔狗,你全家都是小舔狗!
各方聲音要把她眼睛轟炸。
“臥槽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這一天!小奶狗這麼久沒出現,我以為他痛苦到自殺了嗚嗚嗚嗚,幸好還活著天呐!”
“是不是複合了!喻瑤把他領回家一晚上沒出來哎!天雷勾地火給我來幾百篇黃色小作文!”
“果然前男友就是最香的!趕緊複合!”
“不是,等等!難道都沒有人嗑榮譽c嗎?我哭死了啊啊啊啊啊,剛萌芽這就沒戲了,太絕望了吧,果然女人還是抗拒不了這種低聲下氣的,容野那樣毀天滅地型跟喻瑤真的沒可能嗎?”
“靠你big膽,容野你都敢想,再說人家不是公開說了有自己的小姑娘!”
“那什麼,全網,就沒有一個人,覺得……容野跟小奶狗的身形輪廓其實很像嗎?不是今天才像的,容野第一次亮相我他媽就覺得像爆了!”
營銷號唯恐天下不亂,帶頭輪了這條微博,被推成熱門,受全網圍觀,本來就因為喻瑤實力口碑同時翻身而嫉恨的那些對家粉紛紛跳腳。
“不是吧,就算容野間接給喻瑤報了仇,也隻是巧合而已,喻瑤不要異想天開,想借這件事攀高枝哈,丟人。”
“再奉勸某些粉絲,彆把容二少和一個傻子助理混為一談,未免太可笑。”
喻瑤看得啼笑皆非,扣住手機,也沒給容野打電話。
她不在,他應該很忙。
這件事她也不能擅自去公開,容野背後那麼多力量傾軋,能不能承認關係,她還不確定。
往點映的影院開的路上,司機在某一個紅燈時接到一通電話,隨即就改了道,回頭告訴車裡的人:“導演剛通知,換到另一家影院了,現在過去。”
等司機報上名字,連喻瑤也忍不住吃驚。
導演在圈內的能力有限,之前定到的影院方無論規格還是排場都隻能算中上,再好的拿不下來了,但換的這個,整個滬市其他影院場合都要甘心讓位,當之無愧的首選,就算是一線大導也不見得能拿到,何況還是臨時。
等抵達目的地,喻瑤更意外,方方麵麵已經巨細無遺地布置好,規格遠遠超過她的心理預期。
就連走進點映的影廳,她座位上的姓名牌都鑲著金邊,再也不是當初隻用白紙黑字敷衍的光景了,椅子上居然還有乳膠軟墊,旁邊水果都他媽是切好的。
喻瑤隱隱有種預感,坐立難安地暗暗攥著手,直到前麵的流程走完,電影準備播放,全場燈光暗下去的那一刻,有一道身影從昏黑中走進來,沿著旁邊的通道向上。
本來應該看不見的,但她一眼就捕捉到了,心跳聲轟然放大,音響那麼重的動靜,也蓋不住砰砰震顫。
幾秒之後,她調成靜音的手機微微一亮,顯示新微信:
小野狗:“來陪瑤瑤看電影了。”
小野狗:“狗勾打滾gif。”
小野狗:“主人寵我,狗勾哭泣jg。”
問題是這表情包還不簡單,是他不知道從哪專門定製來的卡通形象,白乎乎的一隻小團子狗,巨可愛,長得又凶又萌,還說不上哪裡真有點像他!
喻瑤要昏了,電影放了十分鐘一點也沒記住演了什麼。
這麼犯規!
她隻是隨口說的一句不如看電影,根本沒當真好嗎!
等下怎麼辦,這麼多現場觀眾和媒體都在,他應該不會高調吧,而且剛被罵小舔狗,總該顧忌一下集團影響,再循序漸進的……
喻瑤心神不寧看完整場電影,在全場起立鼓掌聲中,跟著劇組一起揮手致謝,她視線在場內轉了幾圈,也沒看到容野,手心裡不禁沁出一層薄汗。
他出去了嗎?還是已經走了?
影廳外,為了怕粉絲破壞秩序,附近封了場,但還是有兩個人輕鬆揮開重圍走進來,互相皺眉,彼此離得老遠。
陸彥時西裝革履,特意換了個穩重清爽的發型,帶著一束梔子,抱胸站在左側。
沈亦為了不太刻板,專門穿身運動裝,玫瑰沉得快提不住,臉色凝重。
那個一心想嫁進沈家,害了喻瑤的女人已經銷聲匿跡了,他隱約知道,似乎是容野的首筆,而他更難言,因為跟容紹良牽涉太深,整個沈家都受了重大影響,尤其是他,已經被逼到了不得不出國謀生路的險惡地步。
他想來見見喻瑤,親口跟她說一聲,他真的事先不知曉容紹良那些事,他是真心愛慕她。
兩個人涇渭分明,倒也和諧,直到裡麵播放到尾聲,出現字幕,燈光逐漸要亮起時,有一個人從那團昏暗裡不緊不慢走出來,手裡捏著一個長方盒子。
戴著帽子口罩,高大挺拔。
沈亦愣了一下,這人……怎麼很眼熟?
陸彥時看第一眼就不由得“臥槽”了一聲,糾結得頰邊肌肉直抽,顫巍巍把那束梔子放下,彆彆扭扭說:“我,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來恭喜她的,既然你在,那個我就先走了——”
沈亦莫名其妙,多看了兩眼,恍然想起似乎是喻瑤那個癡傻的前男友,照片裡拍到的小舔狗就是他!他跟喻瑤回家徹夜未歸!
他幾乎要忍不住上前,但某一個瞬間,他感覺到那道帽簷下,淡淡掠過的視線如同寒光雪刃,驚鴻一瞥,竟割得他通體發冷。
怎麼……更熟悉了?!
喻瑤一直心懸著,指甲壓在手心裡,熬著一分一秒的時間,最後觀眾提問環節也進行到尾聲,末尾一位站起來,激動問:“請問喻瑤,照片裡拍到的男人到底是誰!你到現在都沒回應,是不敢說嗎?因為前男友癡傻?”
這種問題真是——
喻瑤握了握話筒,忽然觀眾席一亂,有人指著門外叫:“是沈總!帶著玫瑰!來送喻瑤的嗎!”
喻瑤手不禁一緊,目光刷的移過去。
艸,真是沈亦。
小瘋子要是真出了門外,豈不是要跟沈亦撞見?!再犯了毛病要怎麼辦,他還病著!
喻瑤擰眉,腳步忍不住動了動,媒體這邊正好把正題拍得差不多了,正愁該怎麼挖出喻瑤的感□□,這下好了,有人送上門,急忙爭先恐後把鏡頭朝沈亦移過去,紛紛向喻瑤提問。
她被快門聲吵鬨聲淹沒。
沈亦站在門口,正想挺背進去,就看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掀開了手中長盒的盒蓋,拿出一枝……風乾的桃花。
容野略低眸,把花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仔細抹掉。
他比瑤瑤晚來,就是去了從前囚禁他的那座宅院,院子裡瑤瑤小時候最喜歡的那棵桃樹,每年都會開花。
從有能力起,他總在最好的季節,剪下最飽滿盛放的一枝留下風乾。
就算不能見麵,不能觸摸,她青睞過的花,他也用儘全力為她保留著。
這一枝是多年來最好的,他想親手給她。
沈亦骨子裡莫名地發怵,即便那麼多鏡頭對著,也控製不住把目光凝在男人身上,不敢擅自上前,而這一點停頓,也讓容野暴露在了媒體和觀眾的視野之內。
全場靜了一瞬,隨即掀起熱浪。
“草草草草前男友!”
“是他沒錯吧!就是那個小傻子小舔狗對吧!”
“肯定是!身形我認得!我天這什麼場麵!”
“不過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傻?!”
喻瑤已經完全忘了還有呼吸這回事,直直望著門口相隔幾米之外的那個人,話筒被汗潤著,快要從她手裡滑落。
《夢境山》劇組的眾人都熟悉諾諾,知道這個準是無誤,比媒體觀眾更亢奮,但也有人敏感,發現異樣:“哎,不太對,氣質不怎麼符合啊,這個竟然像——”
容野握著那一枝沉澱著時光的桃花,越過呆怔的沈亦,重新走回影廳,進入鏡頭範圍。
“諾諾”,“小奶狗”,“小助理”,甚至“小舔狗”的聲音不絕於耳,到處是叫聲和混雜的吵鬨。
他迎著喻瑤灼熱的目光,走到台下,沒有邁上去,就那麼半側著身,仰起臉。
“是前任。”
他說了一句。
幾秒之後,他動作緩慢地摘下帽子,繼而是口罩,指尖勾著細繩,露出下半張臉。
喻瑤咬住嘴唇,視線忽然有些模糊。
容野把帽子口罩抓在手裡,回過頭,坦然麵對所有悚然瞪大的眼睛和數十個鏡頭。
“也是現任預備役。”
容野淺笑,把桃花送向喻瑤,雙瞳如墨,被她完全填滿。
他聲音不高,如風過雪海,字字敲著她耳膜。
“對不起,以前沒能接小姑娘放學。”
“但是現在,我來接我家的女明星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