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瑤知道, 阿野明白她的心思,確定她愛他,但對他來說還不夠, 他想要全身心的投入,不被瓜分的關注和在意,毫無保留隻給一個人的疼愛偏心, 他依靠這些生存著, 一旦改變, 就等於被推到了懸崖邊上。
他那麼了解自己, 早就知道有了孩子會麵臨讓他不安的處境, 但仍然隻想滿足她的願望。
她無條件愛著這樣的容野。
從來沒有覺得他哪裡過分,或是需要他當成病症一樣去治療自己。
她隻是耐心地, 想用一切他索求的東西, 把那麼多年裡他獨自跌撞出的傷口都抹平,每個讓他流過血的空洞, 都用感情溫柔地填補。
任何女人孕產都不容易, 她義無反顧, 也僅僅因為他是容野,隻是阿野還沒有感受到, 小桃花其實是屬於他的禮物。
想想阿野現在確實不容易,這寵爭得既認真也不認真,一邊恨不得把她身邊礙眼的都掃清, 能自己獨占,一邊又因為小桃花是她冒著危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他臉上凶,實際卻不忍心真的嫌棄小家夥。
喻瑤向後靠,倚在沙發背上, 環著容野的腰輕輕把他拉近。
彆急阿野,等小桃花再長大一點,就一點,你一定能看到他努力夠向你的小手。
喻瑤眯起眼,想先哄一哄領地被入侵的小瘋子,她清楚阿野目前不能把她怎麼樣,於是有恃無恐,享受地隨便亂摸,對他各種上下其手,抬頭吻著他美滋滋說:“當然要了,阿野本來就是我的,我的愛情也隻是阿野一個人的。”
容野縱容她耍流氓,虛按著她脖頸壓下去,把人抵在沙發角恣意深吻。
自打喻瑤孕晚期到月子,他始終小心翼翼地護著,太親密的動作都不敢有,就怕老婆承受起來不舒服,這場放肆的吻已經等太久了。
喻瑤剛才的囂張被吞噬一空,呼吸急促地閉上眼,手腳軟成棉花。
完蛋了,太長時間沒開葷,她稍微吃點肉就這麼弱,連吻都抵擋不住,接下來可怎麼搞!等可以醬醬釀釀的時候,她豈不是要在床上昏過去。
喻瑤不甘,攥住他衣擺,迎上去癡纏。
容野胸口劇烈地震,怕動作太大傷到她,捏著她臉頰艱難退開,跟她鼻尖互相廝磨著:“侵犯我又不負責到底,還趁機偷換概念,想三言兩語就把我哄過去是吧,我手裡可還抓著小崽子,萬一你對我不好,我就隻能欺負他——”
他這麼說,等於把自己擺在比小桃花低的位置上了。
圈套是不是。
就想故意招她心疼。
喻瑤明知是他的小套路,但實實在在舍不得了,她呼吸還沒平靜,直接拿出標準霸總言論,一臉正經說:“欺負他也沒用,整個家裡就你最重要,你如果不高興,咱家一大一小一狗都得陪著你哭。”
容野終於被她逗笑,眼底那點淤著的陰霾化開,放鬆地蹭她頸邊:“瑤瑤真好。”
他手臂下意識緊了緊,把掛件似的小桃花抱穩當,免得他掉下去,眼睛卻彆扭地不肯看他,然而幾秒鐘後,他再次親上老婆的嘴角,就突然覺得手上一熱。
觸感綿軟,像貼了塊剛出鍋的棉花糖。
喻瑤屏息盯著他的手,容野蹙眉,也不禁低頭看過去。
被他夾著的小桃花居然一直沒閒著,廢了好大辛苦,總算拖著他圓滾滾的繈褓,夠到了爸爸手背,細嫩的小臉蛋兒循著溫度,往上乖乖一貼,眼睛眨動兩下,露出一個天真的笑。
他還太小了,這個笑並沒有什麼自主意識,但軟熱甜蜜,隻有血緣和本性裡透出來的依賴。
容野愣了一下,這隻手莫名有點麻癢,他也不能掙脫開,隻能略顯僵硬地繼續托著,他看看老婆,又抿唇看看小桃花,難得露出一絲無措。
“瑤瑤……”
“他笑什麼。”
“他怎麼可能……朝我笑。”
他把小崽子當天敵,處處防著他介意他,他又不懂得親情是什麼感受,不會付出,也抗拒接納。
他既不應該姓容,也不想姓秦,跌跌撞撞活了這麼多年,連自己的親人也不曾有過。
小桃花愛媽媽是天經地義,但他……
除了瑤瑤,從小到大,彆人不是把他當厲鬼無常,就是對他戰戰兢兢,有怕有恨有嘲諷有利用,他習慣被當成異類了,卻不習慣有人朝他純粹的笑。
天真無邪的,幼小身體裡流著他跟瑤瑤的血,竟然……不躲著他,不怨恨他獨.裁。
喻瑤心臟加速跳著,聽見容野本能問出來的幾句話,眼眶泛紅,她抱住他,仰頭輕聲說:“這才隻是開始,咱們家小桃兒,天生就懂得愛爸爸。”
容野低眸,搖搖頭:“他還小,什麼都不懂,等再長大,就知道怎麼離我遠點了,我又不會寵他,我隻會跟他搶。”
喻瑤心裡酸澀得無法言喻,她也不爭辯,隻是更緊地擁抱他:“阿野,我陪你等,看看我給你帶到這世上來的小桃兒,到底是什麼樣的。”
小桃花身體底子好,營養供的足,發育得又快又穩,大眼睛濡潤剔透,也不怎麼愛哭,一見麵就張著小肉手咯咯笑,軟綿綿往喻瑤懷裡撲,喻瑤自信就憑她兒子這天賦值,誰看了不得捧著疼。
但漸漸喻瑤發覺,幾個照看小桃花的阿姨愈發謹小慎微,比他最脆弱的初生期還戰兢。
她留了心,特意暗中潛伏到嬰兒房門外探聽,意外又好笑地發現,原來她跟阿野不在的時候,小桃花那張小臉兒根本就是繃著的。
屁大點個小孩兒,不管怎麼逗,連個笑模樣都少有,烏溜溜的眼睛看著阿姨,直把阿姨盯得以為自己犯了什麼大錯。
喻瑤詫異之後,心裡隻剩炙熱,小桃花遺傳了爸爸的性子,不僅眉眼越來越像阿野,連性格也幾乎複刻了他。
天生骨子裡是冷的,感情卻洶湧熱切。
喻瑤深吸口氣,推門進去,小桃花一眼看見她,像開了什麼閥門,奶唧唧要抱抱,貼在她懷裡乖的不行,完全是個要人疼要人寵的香甜幼崽。
等小桃花三個多月會翻身了,喻瑤拉著老公來圍觀,容野挑眉,環抱著手臂,冷冷淡淡打量他的小狗崽。
翻身有什麼好看。
有他好看麼。
小崽都長大一截了,該怕他了吧。
容野摟著老婆,麵無表情垂眸,芒果也緊張地蹲在一邊,嗷嗚兩聲幫忙助陣,甚至自己在地板上完美翻滾了一圈,給他小花弟打個樣。
小桃花在地麵的爬爬墊上,當眾給全家表演翻身,一骨碌就圓溜溜地滾到了容野腳邊。
他咯咯笑,往前伸著爪爪,勾到爸爸的長褲,沒什麼力量地抱了一下,接著拿短短胖胖的小手臂貼上去,耍賴黏著,哼哼唧唧不讓開。
容野腿僵了,試圖往外撤開,又不敢用力,隻能轉過頭,神色複雜地求助老婆:“瑤瑤……他抱我。”
喻瑤摸下巴:“看這架勢,怕是不止抱一下那麼簡單。”
小桃花七個月不到就會爬了,進步飛速,喻瑤給兒子穿上帶小拖把的衣服,讓他到處亂竄,順便搞個衛生,他倒好,在媽媽臉上香噴噴親了一口之後,目標明確地直奔容野過去。
容野唇角繃著,昳麗的一張臉冷如寒霜,不吝嗇地給小崽施壓。
七個月了,懂點事了吧,還不怕他?等什麼呢?
小桃花咿咿呀呀爬向爸爸,容野鬼使神差彎下腰,朝他伸出手,小桃花得寸進尺,順著就蹭到他手臂上,用那張跟喻瑤十足相似的紅潤小嘴巴,微張著要抱。
容野無形的壁壘上出現隱隱裂痕,他手指微蜷著,托起兒子,眼底不知怎麼蒙上了一層薄紅,盯著喻瑤,喉結滑動著,沙啞說:“老婆。”
喻瑤走過去,從背後摟緊他,臉頰貼著他繃起的脊背,鼻音濃重:“阿野,他愛你。”
小桃花如願以償爬進了爸爸懷裡,睜大眼睛近距離看他,一身奶香地湊上去,在他臉頰邊試探著親親,睫毛新奇地忽閃幾下,伸出紅潤的小舌頭,又小狗崽似的舔了他一下。
容野凝成冰雕。
喻瑤那些感動被大笑取代,她忽然一拍手:“這感覺,怎麼越來越熟悉了?”
小桃花快要滿歲時,容野不得不公事出差,去德國一周,七天並不長,他卻度日如年,迫切地把工作極儘壓縮,提前兩天返程。
他上飛機時,小桃花正靠在喻瑤身上,穿著一身奶黃包帶尾巴的小衣服,鼻尖上都是汗,抓著喻瑤的手,發音極其不標準地叫:“麻——麻麻——”
喻瑤一愣,手忙腳亂把兒子捧起來:“乖,再叫一遍。”
小桃花汗津津的發出小聲歡呼,又努力地叫:“麻——”
他也不停,緊接著著又怯怯喊:“拔拔——”
喻瑤欣喜哽咽地抱住他:“好乖,爸爸馬上就回來了,記得叫他,他臉上看起來冷而已,你不要怕,他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