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食管 6(1 / 2)

蛇怪的爬行聲立刻勾起了徐忍冬糟糕的回憶。他的心跳驟然加速, 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懷中的嬰兒。幸好嬰兒睡得香甜, 呼吸輕而均勻,應該不會突然哭鬨。

透過櫥櫃狹小的門縫, 徐忍冬勉強看清蛇怪的身影。細長的人身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蒼白,像一具被抽光了血液的乾屍,粗壯的蛇尾拖在身後, 又顯得格外突兀。那張人臉上仍舊沒有嘴巴鼻子, 三個黑漆漆的洞深不見底。兩個布滿血絲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動著, 由於沒有眼皮, 那對眼珠子始終暴露在空氣中,顯得乾巴巴的, 看起來格外詭異。

蛇怪在櫥櫃前站定,突然彎下腰來。慘白乾癟的臉一下子靠近,將恐怖感放大了數百倍。徐忍冬心裡一怵,本能地想要後退, 但他強迫自己忍住了。這個櫥櫃是木質的, 非常老舊,他稍微一動就會弄出聲響, 那樣他就死定了。因此他隻能保持著緊貼櫃門的姿勢, 屏住呼吸,緊張地從門縫裡偷偷觀察蛇怪。

如果他的猜測是錯誤的, 那麼代價就是死。

幸好, 代價就僅僅是死而已。他還有機會重來。

隻見蛇怪臉上兩個黑漆漆的鼻孔抽動幾下, 像是在聞著什麼。很快地, 它低下頭去,終於注意到地上的奶瓶。它似乎有些困惑,看看奶瓶,又看看櫥櫃。

徐忍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眼睜睜地看著蛇怪伸出枯骨一般的細長手指——好在,它還是選擇了奶瓶。

奶瓶裡還剩下小半瓶衝好的奶粉。白色蛇怪拿起奶瓶,歪著腦袋打量了一會兒,然後作出了一個徐忍冬無法理解的舉動。

——它居然把整個奶瓶都塞進了嘴裡。

徐忍冬看得呆住了。沒有牙齒的阻礙,蛇怪輕輕鬆鬆就把整個奶瓶含進嘴裡。但那奶瓶粗如兒臂,它就算能裝進嘴裡,還能咽進喉嚨裡嗎?(注)

果然,蛇怪那蒼白纖細的喉嚨起伏幾下,終究沒能把奶瓶直接吞下去。它隻好把奶瓶吐出來,含住奶瓶的頂部,手握濕漉漉的瓶身,像吃雞腿一樣開始撕扯。

那當然是撕不開的。玻璃瓶身十分牢固,又沾著黏糊糊的口水,瓶身非常滑。那蛇怪還沒有牙齒,咬都咬不住,好幾次都脫了口,發出“啵”地輕響。氣得它發出憤怒的低吼。

沒有牙齒很可憐,沒有腦子更可憐。至此徐忍冬可以確定,這個蛇怪的智力很低,差不多是按照本能來行事的。這樣的話,雖然大家沒法和它正麵對抗,但設計一些陷阱還是能輕易製服它。當初連喬就是用跳繩、沙包這種小東西,把蛇怪耍得團團轉。看來隻要不是正麵對抗,他們還是有優勢的。

徐忍冬心中稍定,耳旁忽然“啪”地一聲脆響,玻璃炸裂聲幾乎響徹整間修道院。原來那蛇怪無法吞下奶瓶,氣得直接把奶瓶砸了。

玻璃碎了一地,乳白色的奶液四處流淌,濃鬱奶香味撲鼻而來。徐忍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隻覺胃裡空空如也,嘈雜饑餓感湧上喉嚨,抓得他心裡發癢。

白色蛇怪打碎奶瓶之後就轉身離開了。就在徐忍冬鬆了一口氣時,蛇怪仿佛想起了什麼,突然又折返回來。那張慘白的臉竟然一下子湊到徐忍冬麵前!

要不是隔著櫃門,徐忍冬幾乎就要和它臉貼著臉了。心臟頓時撲撲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

蛇怪那黑漆漆的鼻孔聳動著,乾澀發紅的眼珠左右轉動,透過門縫打量著裡麵。這距離實在太近,彆說往後退了,徐忍冬就連喘氣都不敢喘。他隻能隔著薄薄的櫃門和蛇怪對峙,在黑暗中祈禱蛇怪看不見他。

——等等,黑暗?

徐忍冬忽然心生一計。他強壓下恐懼,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小心翼翼地往前傾了一些,用身體將門縫整個擋住。

隻要沒有縫隙,外麵的月光就透不進來,蛇怪就什麼都看不見。

然而這樣,徐忍冬也就無法再透過門縫窺視蛇怪。他緊貼著櫃門,呼吸之間都是蛇怪口中呼出的腥臭味。那味道像是動物內臟在血水裡泡了十幾天一樣,徐忍冬氣若遊絲地輕輕呼吸,臭氣反而在鼻腔裡停留了更長的時間,惡心得他快要吐了。

比起無法自製的嘔吐,他更擔心的是這股臭味把嬰兒熏醒。他把手輕輕掩在嬰兒口鼻處,試圖阻止臭氣的入侵。至於究竟有沒有用,就要看上天是否眷顧他了。

徐忍冬手裡抱著不□□,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門和蛇怪親密接觸。外麵蛇怪悄無聲息,裡麵的徐忍冬心跳劇烈,生怕蛇怪隔著木門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試圖冷靜下來,告訴自己頂多是死掉,頂多是重來,沒什麼可怕的。可是一想到死亡,那種印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感就攀上他的後背,順著脊椎一節一節往上爬。

他像是被拎住了後頸的貓,緊張得渾身的毛都炸開了。心裡亂得要命,一連串的念頭鑽進腦海,止都止不住。

蛇怪還扒在門上嗎?它會不會直接拉開櫃門?要是被發現了,他逃得了嗎?

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每一秒都被無限延長。就當徐忍冬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幾乎快要繃斷之時,他聽到蛇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大量臭氣湧了進來,徐忍冬立刻閉住呼吸。與此同時他聽見了輕輕的遊移聲。

它走了。

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徐忍冬整個人都鬆弛下來。

緩了兩秒鐘,他強迫自己重新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姿勢,再次從門縫中窺視外界。然而門縫的視野畢竟有限,他看不清蛇怪去了哪裡。徐忍冬抱著嬰兒蜷縮在黑暗裡,不禁有些擔心。

砸奶瓶的動靜大家一定都聽到了,不知會不會有人出來察看。他最擔心的是連喬,以連喬的性子,就算害怕也會壯著膽子確認情況,更何況他和連喬還分開了,連喬有可能出於擔心而出來找他。

連喬這會兒要是出來,正好撞上白色蛇怪,肯定是死路一條。

雖然他特意叮囑過連喬不要出門,但不知道連喬會不會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徐忍冬豎起耳朵,聆聽著櫥櫃外麵的動靜。他隱隱約約聽到蛇怪的腳步聲,似乎是走遠了,卻無法分辨它的具體方向。他越等越不安,甚至想摸黑回去二樓,看看連喬有沒有在老實睡覺。

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他手裡還抱著嬰兒呢,萬一這祖宗醒了,開腔一哭,他們所有人都得跟著陪葬。

就這樣,在死寂的黑暗中,徐忍冬一顆心始終提在嗓子眼兒,生怕下一秒就聽到連喬的慘叫。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麵再也沒有碰到聲音,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卻不敢完全放鬆警惕。嬰兒在他懷中安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徐忍冬在黑暗中閉上眼,開始整理起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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