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忍冬回想起連喬在燒烤攤上“啊啊啊啊這個我要,啊啊啊啊那個我要,啊啊啊啊我全都要”的樣子,經過一番嚴謹的思考,他認為這是愛吃東西的人在長期覓食的過程中鍛煉出來的敏銳洞察力,畢竟他們走在路上都要眼觀四麵,耳聽八方,這樣才能第一時間找到附近最好吃的店家。
嗯,十分合理。
此時,路過徐忍冬辦公桌並且無意朝他瞟了一眼的王曉剛:臥槽?!這不是佳琪的朋友圈嗎?!
徐忍冬居然在看劉佳琪的朋友圈?!
王曉剛按捺住興奮的心情,不動聲色的回到座位上,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不動聲色地在一個沒有徐忍冬的部門小群裡宣布了自己的發現。
劉佳琪:“啊啊啊啊啊!”
顧旭峰:“啊啊啊啊啊?”
被孤立的徐忍冬突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怪怪的,他狐疑地抬起頭,另外三人立刻放下手機,表情肅穆地開始敲鍵盤。
徐忍冬:“……”是我神經過敏了嗎?
沒事,反正他們不會弄死我。這裡可是法治社會。
這樣安心地想著,徐忍冬喝著甜過了頭的奶茶,繼續手頭的工作。
今天是周五。上司不知遇到了什麼好事,四點多鐘過來宣布大家沒什麼事就可以早點回去。徐忍冬手頭的活兒乾得差不多了,看看同事們都還在愉快的玩手機,他跟大家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公司。
此時正值初夏,陽光明媚,照在身上熱烘烘的。徐忍冬去地下車庫拿了車,車裡溫度一時降不下來。他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徐忍冬稍微開了點車窗,任由外麵溫熱的風吹進來。市區道路上樹影斑駁,六月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有一陣沒一陣地照到擋風玻璃上,照進徐忍冬眼睛裡,晃得他有些眼暈。他聽到已經有蟬開始叫了,知了知了的,他的心情忽然很好。
他想起了小時候在福利院裡,和小夥伴們一起在院子裡的草坪上奔跑玩耍。
那是很小的時候了,他還沒有注意到自己是沒人願意收養的那一個。那時候他還很快樂,他並不覺得自己和彆人有什麼不一樣。他也並不覺得那些缺了手腳、五官歪斜、甚至連話都不會講的小夥伴們,和他有什麼不一樣。
那時候真好啊。
恍如隔世了。
在紅綠燈前麵,徐忍冬停下車子。他望著不斷跳動的倒計時,輕輕地歎了口氣。
有一對年輕情侶打打鬨鬨地從斑馬線上穿過。女孩子笑得很燦爛,跳起來去打男孩子的頭頂。男孩子低著頭躲來躲去,滿臉是笑,卻時不時地拉女孩子一把,嘴裡寵溺而埋怨地說:小心啦!看車啦!
徐忍冬的視線情不自禁地追隨著他們,直到身後的車子不耐煩地按響喇叭。
他回過神來,趕緊發動車子。卻忽然注意到路邊有一家水果店。
心裡一動,徐忍冬幾乎沒有猶豫,調轉方向,停到了水果店門前。沒過多久,他結好賬,抱著一顆圓滾滾的西瓜回到車上。
他很喜歡西瓜,他喜歡那種口感清新水分充足的甜味。小時候在福利院他就喜歡吃西瓜,但福利院條件沒那麼好,每個孩子隻能分到一小片西瓜。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抱著半個西瓜,用勺子挖著吃,這個願望持續到了他長大。
經濟獨立之後,雖然有錢買西瓜了,可是卻遇到了新的問題:他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
即便是小西瓜,他通常也隻能吃半個,另外半個隻能放進冰箱。但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西瓜,就算恢複到了室溫,他吃了以後也會拉肚子。他的腸胃一直很弱。
其實不光是西瓜,飯菜也是。一個人吃飯,點一個菜嫌單調,兩個菜又吃不掉。這種狀態很糟糕,讓他感覺很寂寞。
但現在不一樣了。
把西瓜安放在副駕駛座上,徐忍冬給連喬發了微信:我買了西瓜,你要吃嗎?
等了一會兒,連喬沒有回複。徐忍冬想了想,給西瓜係上安全帶,然後發動車子朝公寓開去。然而當他抱著西瓜回到公寓,以往總是秒回信息的連喬仍然沒有回複。
他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連喬就算睡懶覺也不可能睡到這個點,難道是出門了嗎?
徐忍冬又發了一條信息:你在家嗎?
綠油油黑亮亮的西瓜安安靜靜地擺在桌上,徐忍冬盯著西瓜看了好久,再次拿起手機,連喬還是沒有回複。他突然有些不安,起身走出家門,走到連喬門前敲了敲門。
“連喬?連喬你在嗎?”
依舊沒有回音。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徐忍冬撥通了語音電話,屏幕上顯示正在等待對方接聽。但幾分鐘過去了,對麵依舊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徐忍冬看著屏幕上連喬的頭像,又看看關得死死的房門,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難道,連喬又進入電梯了?
不不不,進入電梯之後,外麵的時間是停止流動的。所以在外人看來,這個人並不會消失,甚至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
除非——
除非——他已經出事了!
溫暖明媚的六月天裡,徐忍冬瞬間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