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三人成虎 19(1 / 2)

徐忍冬感到心煩意亂。鐘秀的事, 他一點頭緒也沒有。無奈之下,他隻好先送其他人出去。

搖滾和尚的夢很簡單。他在做法事的時候唱RAP, 被死者家屬追著打,跑過幾條街之後順利找到電梯, 乾淨利落地滾蛋了。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說的,由於徐忍冬在故事裡反複強調過“電梯”,因此大家的夢中都有電梯這個東西。

最後還是隻剩下鐘秀。

鐘秀一個人躺在大床上, 安安靜靜地睡著,呼吸也比剛才平穩了許多。徐忍冬決定再試一次, 於是他閉上眼, 再度握住了鐘秀的手。

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拉入夢境。

這一次, 還未睜眼, 他就聽到了四周的嘈雜人聲, 中間還夾雜著哀樂。

這是一座靈堂,到處都被裝飾成白色。供桌上擺著一張灰白照片,照片裡是個笑容慈祥的老太太。

供桌前麵,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孩跪在銅盆前麵, 正在燒紙錢。這女孩正是十三歲的小鐘秀。但奇怪的是,她後背上插著十幾把刀子, 刀身全都深深沒入脊背,鮮血浸透麻衣,而鐘秀卻像毫無知覺似的,隻是麻木地往銅盆裡扔紙錢。

徐忍冬轉動視線, 看到靈堂外麵,幾個村民模樣的男女正在竊竊私語。

“小小年紀就會勾搭男人,嘖嘖嘖……”

“我早就看她不對勁,她還非說是長胖了,結果呢?我說什麼來著,這小妮子就是個騷貨,跟人到處亂搞,連肚子都被人搞大了……”

“聽說那小孽種剛生下來就被她掐死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這小騷貨倒是狠心……”

村民們的竊竊私語,幻作刀刃,一把一把地飛向鐘秀。鐘秀背對著眾人,瘦削的脊背微駝,任由刀鋒插入脊背,她始終一聲不吭。

徐忍冬站在黑暗中,用力咬著嘴唇。

……為什麼要默默忍受,去反駁他們啊,去告訴他們不是這樣的啊。

為什麼不反駁?難道真相就是他們說的那樣嗎?難道你真的……

難道我真的是野種嗎?

對於自己的身世,徐忍冬知之甚少。實際上,就連院長也不知道鐘秀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隻知道鐘秀一生下徐忍冬就把他丟在福利院門口,甚至沒在繈褓中留下任何信物,以便將來相認。

雖然事後鐘秀來過幾次福利院,但從來沒有主動提起當年的事,院長也不好多問。因此徐忍冬對於鐘秀的了解也僅限於“她就是我的生母”,還有“她快死了。”

此時此刻,徐忍冬在鐘秀的夢境中看到了她當年的經曆,心中既痛且恨。他痛惜鐘秀那時不過十三歲,就要遭受這些流言蜚語。又恨鐘秀不反駁不抗爭,沉默不就相當於默認嗎?難道村民所說的都是真的?難道她真的那麼下賤?

徐忍冬無法接受。

村民們還在對著鐘秀指指點點。徐忍冬氣血上湧,再也看不下去,從黑暗中衝了出來。他怒氣衝衝地去拽村民的領子,然而指尖剛一碰到村民,眼前的景象忽然變了。他竟然又回到了黑暗中。

身後傳來一男一女吵架聲。

徐忍冬回過頭,發現周圍的景象早已不是靈堂,而是一間狹小擁擠的臥室。臥室裡堆滿了雜物,收拾得倒是井井有條,隻是地方太小,讓人感覺很壓抑。

一對中年男女站在床邊吵架,互相用手指頭指著對方,破口大罵。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去打工,小妮子怎麼會作出這種事!”

“你還有臉怪我?要不是你沒出息賺不到錢,我一個女人家至於出去拋頭露麵?!”

“是你沒教好她!”

“這可是你們家的種!出了事來怪我沒教好?那你呢!”

……是鐘秀的父母嗎?

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母。

徐忍冬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心情複雜。

那對男女激烈地爭吵著,吵到興起,隨手拿起桌上的雜物就往地上扔。器物摔在地上,乒乓作響。那響聲如鋼針入耳,紮得徐忍冬腦仁疼。

角落裡,瘦小的女孩蹲在地上,早已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小團,緊緊靠在牆角,還在不斷地往裡縮,仿佛這樣就能安全。然而下一秒,一隻黝黑的大手把她從牆角拎起來,揪著她的頭發,把她的頭往牆上撞。

“賤貨!你這麼丟人現眼,讓我們家以後怎麼見人!”

“丟人!你去死吧!去死吧!”

粗獷的男聲炸雷般地響徹耳畔。鐘秀被死死摁著,腦袋一下一下地往牆上撞,發出令人心驚的砰砰聲。

鐘秀哭喊道:“不要打了!爸!求求你!彆打我了!不是我的錯!是他逼我的!”

徐忍冬一愣。

他?誰?

徐忍冬豎起耳朵,想要繼續聽下去。然而男人卻不給鐘秀解釋的機會,他使勁拽著鐘秀的頭發,更加用力地把她往牆上撞。很快地,牆上綻開一片血跡。鐘秀的額頭上,血汙和碎發都粘在了一起。

男人還在罵:“我們家的臉已經被你丟光了!你去死啊!去死啊!”

鐘秀拚命掙紮著,艱難地把頭扭向一旁,朝女人求助道:“媽!救救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欺負了……我不是……”

女人冷笑道:“那為什麼他不欺負彆人,就欺負你?還不是因為你騷!”

鐘秀聽到這句話,驚愕地睜大了眼。下一秒,那雙飽含著震驚與痛苦的大眼睛被狠狠撞向牆麵。鐘秀捂著眼睛慘叫起來。

這一聲慘叫如同幼獸瀕死的悲鳴,驚得徐忍冬瞬間回過神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去救人,然而當他朝鐘秀伸出手,周圍的景象再度變換。他再次撲了個空。

這一次,他來到了一座學校。教室裡,十幾個孩子把鐘秀圍在中間,去脫她的褲子。鐘秀尖叫著,拚命摁住褲子。幾個男孩子把她壓在書桌上,死死壓著她的手腳。女孩們則是起哄道:

“快,把她褲子扒了!看看生過娃的女人下麵是什麼樣!”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臭死了!我媽說,騷女人下麵都會爛掉。鐘秀下麵一定早就爛掉了!”

明明都是十幾歲的孩童,卻從天真爛漫的口中吐出了最殘忍的話語。徐忍冬心痛難忍,衝上前去想要拉開這群小惡魔。可是在他伸手的同時,孩子們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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