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在這裡？”忍冬問。
小蘋果不敢靠得太近，隻能遠遠地點點頭。
忍冬便掏出撬棍來，瞄準紅叉狠狠砸向牆壁。然而撬棍砸中牆壁時，發出的卻不是擊打在水泥上的沉重鈍響，而是——
“哐啷啷！”
玻璃碎裂的聲音！
兩人不由精神為之一震。
辦公大樓的底層就是玻璃門！難道真的是底層？！
隨著玻璃落地的聲響，周圍的景象開始晃動。無限循環的樓梯消失了，那些頭發、眼睛、殘肢，也如同墜入池塘的墨水一般，搖晃著暈染開來，迅速地變淡，不見了。
兩人麵前便出現了辦公樓的大門。
旋轉玻璃門已經被敲碎，玻璃散落一地。外麵是熟悉的市中心夜景，一輪月亮掛在天上，月光冷冷地灑落下來。
“快走吧！”忍冬大喜，一回頭，卻見連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連喬呆呆地看著小蘋果愈發黯淡的身影：“怎麼可能？”
一時間，無數種複雜情緒湧上忍冬心頭。忍冬笑笑，握緊他的手，說：“因為她喜歡你啊。”
連喬睜大了眼睛。
小蘋果那染血的身影越來越淡，漸漸如霧氣消散在空中。直到消失之前，她脖子上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也依舊觸目驚心。
可是她的嘴角分明掛著一絲微笑。
連喬抿了抿嘴唇，收回目光。他不再說話，而是和忍冬一起跑向馬路中間。
距離晚上十點還剩一分鐘。停車場位於辦公樓對麵，當初忍冬就是在下班時候前往停車場的路上被大卡車撞上，這才觸發了電梯。
此時馬路上充滿了現世的生活氣息。剛剛加完班的苦逼白領們嘻嘻哈哈地討論著夜宵吃什麼，濃妝豔抹出來玩的女孩子們高聲談笑，身上的配飾發出叮叮咚咚的撞響。老人牽著狗，緩緩地走在人行道上。對麵的便利店裡，守店的老板正在打哈欠。
紅綠燈恰好閃成綠色。兩人走到馬路中間，站定不動了。其他過馬路的行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紛紛投來詫異眼神。
徐忍冬心臟狂跳。已經聽到遠處街頭傳來的卡車引擎轟鳴聲。
“要來了！”他手心滿是冷汗，下意識地抓緊了連喬的手。
連喬默不作聲，隻是靜靜凝視著街角。
果然，幾秒鐘後，一輛大卡車橫衝直撞著從街角衝出。引擎轟鳴聲震天響，透過擋風玻璃還可以看到，駕駛室裡有個穿藍色衣服的年輕男人，正一臉驚慌地轉動著方向盤。恐怕是卡車出了什麼問題。
卡車上裝載了大量貨物，急轉彎之下，貨物在車廂裡彼此碰撞，哐當直響。
眼看著如此巨大的車輛朝自己高速衝來，忍冬產生了強烈的躲避衝動。好在連喬就在身側，給了他無儘的勇氣。他咬緊嘴唇，屏住呼吸，迎接最終時刻的到來。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明明隻有短短幾秒鐘的工夫，卻讓人覺得好像過了一萬年。
忍冬渾身緊繃，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電梯真的會出現嗎？
如果電梯沒出現，我們是不是就被撞死了？那倒不要緊，我還可以重來。
可是即便電梯出現了，按鈕呢？
沒時間想那麼多了，先確定電梯的出現條件再說。反正……再不濟也是重來。
一切都可以被彌補。隻要能重來，一切都可以被挽回。
就在忍冬胡思亂想之時，他忽然感覺連喬掙脫了他的手，並向他手裡塞了個細長堅硬的東西。忍冬一怔，轉過頭去，看到連喬正在朝他微笑，可是那雙笑得彎彎的眼睛裡，卻蓄滿了淚水。清澈瑩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一瞬間，那種令人焦躁的恐慌感再度填滿了忍冬內心。然而這一次，他還來不及問，卡車已經衝到他麵前。
車燈晃得他眼睛疼。他本能地抬起手，遮在眼前。卡車車輪裡爆發出尖銳刺耳的刹車聲，周圍人群爆發出尖叫。
時間被無限地拉長——拉長——
然後，終於靜止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整個世界隻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忍冬喘息著睜開眼，看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東西。
電梯！
銀白色的金屬電梯，靜靜地佇立在馬路中央。金屬機身反射著冷冷的月光，看上去與周圍的一切是那麼格格不入。
卻又那麼讓人歡欣鼓舞。
“終於出現了！”忍冬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可是當他轉頭望向連喬的時候，整個人卻像被雷劈開一樣，呆立當場。
連喬仍然保持著對他微笑的表情，對於近在遲尺的電梯視若無睹。他的眼中蓄滿淚水，下一秒就要從眼眶裡滑落——
可是他不動了。
忍冬開始克製不住地顫抖。他抬起手，想要撫摸連喬的臉。可是伸出去的手卻在半空中撞到了什麼，發出了輕輕地一聲。
“砰。”
是空氣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夜無人入睡。
——普契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