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到了,地鐵還在安靜地停著,不知哪節車廂沒有成功捕獲蜘蛛,倒了大黴。
等了好一會兒,列車終於合上車門,再次悄然啟動。
又成功地過了一關,不知道距離傳說中有錨點的終點站還有多遠。
列車上真正的廣播來了。
甜美的女聲報站:“本次列車終點站:環城站。下一站:吉平門。”
列車才一開起來,兩節車廂中間的門就又自動打開了,裴寒問寧鴿:“我們繼續往車尾走?”
這是一個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走吧。”寧鴿說。
開門的時間很短,他們剛一過去,隔門就在身後重新合了起來。
這節車廂裡大概還剩二十多個人,他們剛才原本在打架,後來在裴寒的提示下找到了大蜘蛛,見他們幾個人進來,全都安靜地看著他們,沒什麼反應。
寧鴿他們四個人選了車廂儘頭的一角站著,遠離眾人,隻打算在這節車廂待過一站,就繼續往車尾走。
車廂裡氣氛凝重,所有人都不出聲,靜等下一站的到來。
每個人的神情都很緊張,因為心中都明白,列車每到一站就會有新的難題發下來,有人過關,有人被永遠留在車廂外的黑暗裡。
站與站之間的距離很短,沒用幾分鐘,車上的廣播就說:“列車即將到達:吉平門。”
列車減速,緩緩停下,車門又一次張開它那張通往黑暗的大嘴,一陣風吹了進來。
新的任務終於來了。
廣播裡柔和的女聲再次響起。
“乘客們請注意,每節車廂裡都隱藏著偽裝者,乘客們須在三十分鐘內將偽裝者清理下車,失敗的車廂將接受檢查,乘客下車換乘其他車次。”
和上一站幾乎一樣,隻是措辭略有差彆。
和上一站又不太一樣,女聲很快就給出了新的提示:“提示:偽裝者的特征是手腕上有一個紅色圓形標記。”
還是紅色圓形標誌,這次不是後背,是在手腕上。
寧鴿和裴寒對視了一眼。
這次情況很不妙。
廣播裡說的是“手腕”,一隻蜘蛛並不會長著“手腕”,動物都不會長手腕,嚴格來說,甚至不能說一隻猴子長著“手腕”。
用“手腕”這個詞,說明要找的偽裝者有很高的幾率是個人,或者其他人形的東西,比如一隻玩偶。
片刻之後,叮叮叮咚的提示音又來了。
“如果偽裝者在三十分鐘內不被清理下車,偽裝者在本輪結束後無須下車。”
這很明顯是給偽裝者的獎勵。
歐文低聲笑道:“這才像話嘛。偽裝者當然要有獎勵。不然左右都是個死,遇到一個特彆有犧牲精神的,犧牲自己成全大家,這遊戲就不用玩了。”
這次偽裝者似乎真的是個人,隻要儘全力藏到最後,不被大家扔出去,計時結束後整車人都會下車,隻有他不用去死。
就算廣播的暗示這麼明顯,車廂裡還是有人心存僥幸。
有人正在說:“會不會哪兒還藏著另外一隻大蜘蛛?”
他們開始滿車廂亂找,把所有疑似能藏東西的地方都翻過,拎著螺絲刀到處亂撬,甚至把上次藏蜘蛛的小門也拉開重新檢查了一遍。
寧鴿沒看他們,低頭隱蔽地看了看手腕。
右手手腕上顯而易見地什麼都沒有。
寧鴿看了看左手手腕,仍然什麼都沒有。
她撥開左腕上戴著的黑色手環,隻瞥了一眼,就立刻鬆開了,抬起頭。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寧鴿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在手環遮住的地方,有一個黃豆大的小小的紅圈。
不知是什麼時候自動冒出來的。
這運氣也未免太好,整整一車廂二十多個人,竟然就偏偏抽中了她。
裴寒緊挨著她站著,那麼敏銳的人,立刻察覺了寧鴿的不對勁。
他留意到寧鴿的表情,伸手過來,牽過她的左手,放在手裡握著。
這動作看起來不過是情侶之間自然而然的動作,周圍沒人留意。
寧鴿卻知道,他用手掌遮著,拇指撥開了她的手環,也看了一眼那個小紅圈。
他看了一下就挪開拇指,把她的手繼續攥在手心裡,攥著沒有放,一直在出神,大概是在想主意。
寧鴿自己也在飛快地想主意。
大家都會有生存的空間,按前幾站任務的風格,一定有某種兩全的方法,既能讓車上其他乘客活下來,自己這個偽裝者也不用真的去死。
可是方法是什麼呢?
裴寒想了一會兒,忽然鬆開寧鴿的手,拉開身上黑色單肩包的拉鏈,安靜地摸出什麼東西。
他把一隻手搭在寧鴿肩上,把她輕輕地往懷裡攬了攬,好像打算抱抱她。
歐文挑了挑眉毛,假裝沒看見。
高中生看見他倆公然動作曖昧,十分不好意思,轉頭看向彆處。
裴寒、寧鴿和車廂壁,形成了一個避開所有人視線的角落。
裴寒把手裡的東西拿出來,是一支記號筆,他拔開筆帽。
看筆尖的顏色,這是一支紅色的記號筆。
大概他剛剛往包裡收東西的時候看到了。
他把手腕上的手環擼上去,用記號筆在和寧鴿手腕上一樣的位置,認真地畫了個小紅圈。
這小圈和寧鴿腕上的紅圈還挺像。
他端詳了一下,好像很滿意,用手環遮住小紅圈,若無其事地把記號筆收起來。
寧鴿仰頭定定地看著他。
其他乘客一旦發現她是偽裝者,就會把她生吞活剝。
他打算擋在前麵,替她冒認偽裝者。
裴寒收好筆,才發現寧鴿一直在看著她,他對她笑了笑,順了下她的頭發,好像剛才做的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其他人已經在車廂裡忙了半天,找了一圈了。
地鐵車廂的結構本來就不複雜,這麼費勁也沒有找到第二隻大蜘蛛,更沒有人偶、照片之類的東西。
他們回過味來,終於開始查人。
一個男人站了出來。
他穿著件黑T恤,露出挺粗的胳膊,語氣強硬,好像現在是這節車廂裡的頭兒,在指揮大家。
他說:“偽裝者應該就是一個人,現在咱們每個人都要把手腕露出來,讓大家查一遍。要是誰是偽裝者,也沒彆的辦法,隻能請你下車,怪不了大家。”
所有人紛紛開始擼袖子。
手腕不比後背,自己能看見,剛才廣播裡說偽裝者手腕上有記號的時候,人人都已經悄悄看過自己的手腕了。
寧鴿看向周圍。
這次所有人的袖子都擼得很爽快,積極配合檢查,因為都知道自己沒有。
看來有記號的“偽裝者”隻有她一個。
黑T恤和其他幾個男人從車廂另一頭起,一個一個地檢查過來,查得很認真,把大家的手翻來翻去,連手環底下都沒有放過。
裴寒靜靜地等著他慢慢查過來。
寧鴿知道,他是在拖延時間。越晚被他們發現,對寧鴿越是有利。
他們終於走到這邊來了。
整節車廂都差不多快查完了,越往後,人們越緊張,因為如果真有人是偽裝者的話,就一定在最後的這幾個人裡。
漸漸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車廂儘頭寧鴿他們幾個的身上。
裴寒往前走了一步。
“不用查了。”他舉起手,把腕上的手環拉開,給大家看下麵的小紅圈。
“是我。”他說。
連歐文和中學生都嚇了一跳。
車廂裡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