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辦法行不通。
吳老師依舊沒有回頭看那些麵具人,他的喉嚨有點啞,不過還是努力對整個車廂的人露出一點笑容,“每人二十下。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下一輪又開始了。
這次計時一開始,就不太對勁。
寧鴿聽見前麵一個穿牛仔外套的男人罵了一聲,“什麼二十,去他媽的吧,讓著你們而已,你們就多搖,真比手速老子能比你們慢?”
他胳膊一甩,開始瘋狂搖起計步器來,好像一個開足了馬力的馬達。
有他帶頭,所有人都驚恐地互相看看,也快速地搖了起來。
還有不少人在遵守規則,並不想多搖,無奈加快速度搖晃的人越來越多。
恐慌的氣氛彌漫在整個車廂裡。
每個人都在看著彆人,發現彆人越搖越快,自己的手也不由自主開始加速,最後所有人都竭儘全力,瘋狂地搖著那隻小小的計步器。
結盟徹底崩潰了。
寧鴿看見,人群中,隻有吳老師沒有去搖計步器,他茫然四顧,望著周圍瘋狂搖晃的手臂,滿臉絕望。
寧鴿收回目光,默不作聲地拿著計步器不動。
起步已經晚了,肯定擠不進前三,不進前三的話拿不到小紅花,搖了也是白搖,還不如乾脆歇著。
裴寒和歐文也都沒搖,看著周圍。
周圍的人表情都很痛苦。
和前幾輪隻搖幾十下大不相同,像這樣一刻不停地瘋狂地搖著計步器,還要連搖五分鐘,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前麵有個人在小聲哭泣,“我兩條胳膊都骨折過,受過傷,我搖不了那麼快。”
五分鐘倒計時結束。
麵具人又開始逐一統計,報數,麵具下的眼睛毫無情緒,聲音冷漠。
這次報出來的數猛地翻了幾十倍,不少人都搖到了八百以上,剛剛那個穿牛仔外套的男人一枝獨秀,直逼一千。
前三名各領到了一朵小紅花。
並不是剛剛那三個人。
有趣的是,當比賽比到竭儘全力時,會贏的並不是開始時打破協議的人。
他們隻是在大多數人沒有全力競爭時鑽了空子,打破協議長期而言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因為競爭趨於白熱化後,有人會比他們更快。
然而全車廂的人,都被他們拖上了一條下不來的賊船。
現在已經有六個人比彆人多拿到一朵小紅花。
歐文笑道:“這就是內卷吧?我開始懷念每個人隻搖二十下的時候了,你說這麼拚命地搖,大家全都累個半死,圖的是什麼?明明不這麼比,大家都能活,他們是不是傻?”
“他們一點都不傻,”寧鴿說,“不止不傻,還有點聰明過了頭。”
裴寒說:“隻有靠結盟才能避免這種狀況,可是現在這種結盟太脆弱了。要想讓所有人都不違反盟約,隻能……”
他在喉嚨那裡比了一刀。
麵具人應該不會管玩家自相殘殺這件事,說不定還很樂見其成。
然而吳老師明顯不是會殺人鎮場的人,他隻能痛苦地看著他讓全車廂人好好活著的計劃轟然崩塌。
他正在喃喃自語,“希望下麵每一輪都是新的人拿到小紅花……”
寧鴿明白他的意思。
隻要接下來每一輪都是新人拿到紅花,這些人並列第一,其他人並列第二,車廂裡的人還是都能活命。
然而那個穿牛仔外套的男人摩拳擦掌,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如果讓他這輪再拿一朵花,他就比彆人多了兩朵,排在第一,那幾個多拿一朵的人排在第二,其他人全部排在第三。
這是最後一種能讓所有人活命的格式。
但是輪次還遠遠沒有結束。
一共有八輪比賽,還剩四輪沒有比,如果在接下來的四輪裡,再升一個梯度,有人多拿了三朵小紅花,有人多拿了兩朵,有人多拿了一朵,其他大多數沒有拿到額外小紅花的人,全部都會死。
吳老師也預見到了這種狀況,臉色慘白。
寧鴿捏了捏手裡那兩朵大家都有的小紅花。
在這節和平的車廂裡,玩最容易過關的遊戲,反而是上車以來離被扔下車最近的一次。
想活下去隻剩兩種方法。
一種是和麵具人硬剛,第二種就是在麵具人的眼皮底下冒險作弊。
麵具人一直站在車門口那邊,和寧鴿之間隔著擁擠的人群,一點小動作並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試試看。
寧鴿抬頭看看裴寒,在擁擠的人堆裡,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也正伸手過來,來找寧鴿的手。
兩隻手握在一起,手心裡藏著那隻小小的計步器。
兩個人想到一起去了,相視一笑。
裴寒把她的計步器收了過來,順便扶住她的肩膀,傾身吻了吻她的頭頂。
他把兩個人之間的曖昧動作演得很真實。
他的手很大,握著兩個計步器根本不算回事,連寧鴿都看不出什麼異樣。
隻有寧鴿一個人的還不夠,裴寒回頭用口型問歐文:“我來還是你自己來?”
“要真比賽了?”歐文擼起兩條胳膊的袖子,搓搓手,對著手裡的計步器嗬了一口氣,“來。咱倆比比。看誰能贏。”
裴寒威脅他,“要是進不了前三我就把你扔下車。”
“進不了前三?”歐文輕輕笑了一聲,“爺不想動而已。就這群菜雞。”
廣播裡叮地一聲響,下一輪又開始了。
裴寒這一輪才真的在認真搖這東西,速度快得嚇人,他的胳膊搖出虛影來,寧鴿覺得他的關節要冒煙了。
歐文也很快,但是確實沒裴寒快。
他看了裴寒一眼,“真不愧是單身這麼多年……”
這句黃暴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寧鴿在,把後半截咽了回去。
寧鴿自己也攥著空氣假裝使勁搖晃,一邊看著彆人。
經過剛剛那瘋狂的五分鐘,大家都累得要命,動作遠沒有上一輪快了,可是再累也要繼續搖這東西,否則就活不成。
就像歐文說的,明明每人隻搖二十下,大家都能活,非要拚死拚活,把自己和彆人逼成這樣。
倒計時結束前,裴寒把計步器隱蔽地還給寧鴿。
寧鴿接過來,看見了上麵瘋狂的數字——一千二百五十七。
她又隨便搖了一會兒,搖到將近一千三。
裴寒自己繼續快搖,搖出瘋狂的一千四百多。
歐文竟然真的很強,也搖出了一千一百三十的成績。
寧鴿、裴寒和歐文三個人,毫無懸念地一人拿到一朵小紅花。
這就是寧鴿的計劃,也是裴寒的計劃。
現在想扭轉局麵,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的控場和壓製。
在接下來的三輪裡,三個人必須保持前三名,拿到全部小紅花,不給其他人拿到小紅花的機會。
這樣他們三個就會並列第一,那六個在前幾輪中拿到額外一朵小紅花的人排第二,其他所有人並列第三,所有人一起過關。
接下來的兩輪,裴寒如法炮製,再次讓三個人都拿到了小紅花。
最後一輪計時開始,前麵有個男人一邊拚死搖著計步器,想給自己拿到一朵小紅花,一邊回頭滿眼嫉妒地看裴寒他們。
他說:“他們幾個怎麼可能搖出來那麼多?作弊吧?”
一直沉默著的吳老師終於受不了了。
他大吼了一聲,“蠢貨,人家是在救你們!!”
吳老師的腦子一直很清楚。
不過他隻說對了一半。
這些人太不靠譜了,完全不能相信。
寧鴿他們三個人一定要拿到全部小紅花,穩坐第一的位置,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就算其他人折騰出花來,也都不用擔心。
其次,這麼做還可以讓車廂裡的人都過關。
一舉兩得。
但是那個人和吳老師的爭執吸引了麵具人的注意力。
其中一個麵具人看看他們,又轉頭凝視著裴寒他們這邊,過了一會兒,穿過人群往這邊走了過來。
沒法再讓裴寒代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