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鴿不由自主地覺得放鬆。
和上一站被可憐巴巴和衛決那個瘋子單獨關在一起不同,這一次不止有滿滿一車廂正常鮮活的人,還有裴寒,還有陸鐫。
在一個副本裡同時擁有兩個靠譜的阿爾法,相當奢侈。
寧鴿好奇,“為什麼阿爾法不跟阿爾法組隊,組一隊阿爾法,不就能在副本裡大殺四方?”
歐文笑道:“組不了一隊,一般的副本都隻能組兩三個人,彆人確實願意組阿爾法,不過裴寒那種性格,天生獨狼。再說他去組阿爾法的話,怎麼組咱倆?”
寧鴿仍然不放棄,“那就像現在這樣,大家不組隊,一起下副本,不行嗎?”
裴寒解釋:“不組隊的話,抓bug的副本,隻有先抓到bug的阿爾法有獎勵,要測試的新副本,也是先接到的阿爾法才能拿到成就點。”
明白了。
寧鴿心想:所以這次是裴寒先來的,陸鐫跟著過來,不就是在打白工?
所以他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陸鐫看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我看到這個新的測試副本的編號,覺得很像我以前下過的一個麥子局的升級版,就過來看看而已。不過相似的地方不多,很多都不一樣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好像對這個副本很熟悉。
終於有動靜了。
車廂中段的車頂忽然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它動了。像蓋子一樣,一大塊車頂向旁邊平移過去,好像給車廂開了一大截天窗。
從天窗往外看,列車上空和車門外一樣,除了濃重的黑暗,什麼都沒有。
冷風從開口灌了進來,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緊接著,上來了好幾個久違了的麵具人。
兩三個麵具人抬著一個很大的黑色的箱子一樣的東西,把它擺在打開的車頂下。
箱子一麵豎直,另一麵是一級級台階,最高一級很高,差不多和寧鴿的腦袋平齊。
廣播的女聲適時響起。
“親愛的乘客們,永寧街站的站長想跟大家玩一個小遊戲。”
措辭和上次搖計步器時一樣,寧鴿心有餘悸,到現在手臂還是酸的。
“我們要玩的是——信任背摔。”女聲說。
信任背摔差不多是團隊拓展訓練的必備項目,很多人都玩過。
“規則很簡單,”廣播補充,“最少每兩人一組,最多每十人一組,不能結組的乘客直接淘汰。”
寧鴿心想,要是這時車廂裡隻剩最後一個人存活,或者有人和其他所有人結仇,沒人願意組,就完蛋了。
廣播繼續說:“其中一個人站在高台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向後筆直地倒下去。下麵九個人互相握著手臂把他接住。如果倒下去的人動作變形——蜷曲,轉身,雙手離開胸前,或者掉落在地上,全組下車。”
聽起來和普通的信任背摔沒有什麼區彆,除了懲罰是死以外。
廣播卻接著說話了,“如果接人的組員中有人在接人時及時鬆手後退,此人立刻自動過關。”
坑在這裡。
係統用心險惡,它在鼓勵接人的人鬆手,鬆手就能直接過關。
無論接人的人會不會鬆手,都在往下倒的人心中埋在一顆不信任的種子,如果倒的人害怕,動作就會變形,全組一起淘汰。
規則十分卑劣。
衛決聽完規則,笑道:“所以過關很容易,及時鬆手就行了,對吧。”
在這麼敏感的時候說這種話,全車廂的人都看著他。
他攤攤手,“我開玩笑的。”
他動搖軍心,陸鐫立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跟你一組。你敢鬆手,我就把你扔下車。再說,你要是能在我攥著你的手臂的時候鬆開,算你本事。”
衛決笑出聲,對他比了個讚。
陸鐫這句話不僅在威脅衛決,還提供了一個思路:每個人都要負責握緊彆人的手臂,不要讓他們輕易鬆開。
陸鐫轉向大家,招呼一個神情鎮定從容的女人,“青姐,你帶著天淇子涵老李他們幾個。這組你負責。”
他連著點出八個人,把他們分成了一組。
“老賈,”他又叫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點出九個人,“你負責帶著這幾個人。”
“小諾,”他叫一個看起來很有精神的年輕女孩,“你負責帶一組。”
女孩脆生生地答應了。
讓寧鴿訝異的是,陸鐫點人時全部都是在叫名字,叫得自然而然,毫不猶豫。
寧鴿不記得記憶中的哥哥有沒有這種本事,說不出話來。
進入副本後,一共隻輪了幾站,還要做任務,他竟然用心地把車廂裡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記住了。
分組也很合理。
很明顯是體力強弱搭配,老幼搭配,聚在一起比較熟的人分在一起,看大家的反應,沒有人不滿意。
陸鐫把全車廂的人分成了九個人或者十個人一組,單獨留下了寧鴿他們幾個。
寧鴿很明白,這節車廂裡的人合作了這麼久,彼此已經建立起信任,他們幾個是剛來的,肯定要單獨分一組。
最後的結果就是寧鴿、裴寒、歐文、吳老師、衛決和陸鐫一組。
陸鐫身先士卒,第一個登上高台。
他邁上台階之前,寧鴿忍不住問:“上半身要探到車廂外麵,真的能行?”
因為這節地鐵車廂看起來隻有三米不到的高度,人站在高台上,不可能站直,所以車頂被打開了。
一打開,人就有半身探到了車廂外。
車廂外那種研磨血肉的聲音,還讓寧鴿心有餘悸。
“沒事。放心。”陸鐫走了上去,站上最高一階。
真的沒事。
看來會讓人死的東西在列車下方,上麵隻是黑而已。
裴寒一反常態,沒有和寧鴿搭檔,而是站到了衛決的對麵,直接伸手鉗住他的胳膊。
衛決一臉興味盎然,乖乖地任裴寒攥住胳膊,擺好姿勢準備接人。
麵具人也走到高台上,幫陸鐫調整姿態。
“麻煩快一點吧。”陸鐫對麵具人說,語氣帶著點歉意,“我們時間有點趕。”
麵具人:“……”
麵具人一下去,陸鐫就說,“三,二,一。”
然後姿態筆直地向後仰倒下去。
他真的不輕,可是大家還是穩穩地把他接住了。
就連衛決都沒搗亂,不知剛才真的是在開玩笑,還是因為裴寒抓得牢,他想鬆手也鬆不了。
陸鐫做完換裴寒。
裴寒上台時,陸鐫接手了他的位置,牢牢攥住衛決這個搗亂分子的胳膊,力道還不小。
衛決被弄得哭笑不得,分辯:“我剛才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們幾個不至於吧?”
他們都輪過一遍,最後是寧鴿。
寧鴿聽說過信任背摔這種東西,卻從來沒做過。
高台比想象中還要高,站在上麵,寧鴿的頭已經在車外。
寧鴿趁著這個機會,觀察了一下列車四周。
全是黑的,什麼都看不見,就連這節車廂前麵的車廂,也像沒入濃厚的黑霧中一樣,根本看不清,就連車窗透出來的光都沒有,情形奇詭。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空間,看著很不對勁。
寧鴿看完了,擺好姿勢,雙手交叉在胸前,筆直地向後仰倒。
心中一絲一毫擔心都沒有,寧鴿知道,就算所有人都鬆手,裴寒一個人也會把她接住。
她不重,對下麵那些人完全不算回事,穩穩地倒在他們的胳膊上。
有他們這組的成功示範,其他組也進行得很順利。
人們一個接一個走上高台,筆直地倒在隊友緊握在一起的手臂上
隻有一個有點恐高的小男孩,站在高台上,看著像是害怕了,下麵接著的一個大姐說:“不用怕,姨一個人就能接住你。”
旁邊另一個人笑道:“叔接不著嗎?”
小男孩在全車廂的人的加油打氣聲中順利地倒了下來。
這是要人命的副本,卻過得像是公司團建。
沒用多久,所有組都順利輪完了。沒人鬆手,沒人淘汰,一點都不難。
麵具人一無所獲,悻悻地收走高台,準備下車。
青姐忽然揚聲說:“一!二!三!”
全車廂所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一起翻起白眼,吐出舌頭,對麵具人們做了個鄙視的鬼臉。
麵具人:“……”
幼稚又中二,不過寧鴿喜歡。
寧鴿默默地跟著他們一起做了個鬼臉。
寧鴿那張平時毫無波瀾的臉上忽然冒出這種表情,裴寒看她一眼,撐不住低低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