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乾乾淨淨,就應該站在最光明的角落。
這個時代教育資源並不發達,隻有上層社會的孩子才有資格讀書。
小宋晏一開始哭哭啼啼,不肯和宋如分開。
第一天,是宋如親自送他去上學。
在神耀帝國,由神靈親自遴選出來的神女,聖潔無比,地位比國王還要崇高,她親自前往皇家學院,學院十分鄭重,簡直恨不得把地麵都鋪上金磚。
學院打掃非常認真,整個校園都煥然一新,長長的紅色地毯一路鋪到校門外,院長親自帶著一眾優秀師生在外迎接,對著宋如恭敬行禮。
年紀小的孩子們感慨:“這就是新來的轉校生宋晏嗎?他可是神女親自送來的,好大的派頭啊!”
小宋晏有些口渴,抓起水杯就是一通豪飲,儀態毫無一點美感可嚴,還把學院精心鋪就的長毛地毯弄濕了,卻沒有一個人敢指責他的失禮。
宋如等他喝完,用手帕幫他擦了擦濺到身上的水,輕聲教導:“阿晏,下次喝慢些,小心嗆著。”
剛一蘇醒的裴天落,對上的就是神女溫柔的目光。
她仍舊是那身白袍,似乎這位神女常年四季都穿著一身白袍,活像是神殿沒錢給她買新衣服似的,長發隻簡單地編起來,灰眸高貴而純粹,如今裡麵倒映的滿是他的影子。
裴天落並非第一次使用攝魂術,以前他也有過彆的傀儡,但從來沒有一個像宋如這樣。他們難免呆滯,很機械,有一種被命令的感覺。
宋如卻很自然地對他好,就像是他真的有了關心自己的親人。
裴天落對這次攝魂術很滿意,或許是神女的靈魂太純淨,所以被攝魂術影響和彆人不同,也可能是他到達半神階之後,施展出來的攝魂術越發臻至完美。
下一瞬,裴天落的眸光就變冷,親人,他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詞彙!
他狠狠地拽斷宋如的一縷頭發,似乎要把她的頭皮都掀開,發梢處還帶著鮮血,咧開嘴,衝著宋如笑了一笑,牙齒白的有些滲人:“姐姐,是不是拽疼你了?對不起,我眼睛看不到,手上沒個輕重。”
宋如:【草草草草草,疼死老子了!】
係統:【宿主對不起!他動作太突然了,我沒來得及給你開痛覺屏蔽。這個男主真的喜怒無常,前一秒還甜甜的叫你姐姐,下一秒就這麼狠地薅你頭發。】
然而不管是出自對於神女原本善良人設的維護,還是要在這個男主兼大反派的裴天落麵前表現出來忠心耿耿的模樣,宋如都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和他發火。
差點要罵出聲的宋如,隻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姐姐不痛,不怪阿晏,快去上課吧。”
宋如還在心裡敲響警鐘,記得有一個失敗的任務者留言是——他發現我的偽裝了。
她們是任務者,而非書中世界的土著。出於對任務者的保護,小世界裡的任何禁術都不可能對她們洗腦,因此她免疫裴天落的攝魂術。
明明是正常人,卻要強行裝成是傀儡,受裴天落擺布。還要被裴天落這雙堪比高階雷達的眼睛一直盯著,無限放大自己的一絲一毫舉止,一丁點不符合傀儡的舉動,就會被他看破偽裝。
這個任務世界簡直太難了!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宋如打定主意,隻扮演最少的戲份,隻要能順利推動劇情就行。正好她還有另外的任務世界要忙,這個世界就趕快下線吧。
等小宋晏從學院回來,宋如已經去了神殿侍神。
侍奉神靈是神女溝通神性的重要環節。
她對於神越虔誠,能夠和神靈溝通的時間就越久,獲得的神力就越多。
小宋晏想要推開那扇緊閉的大門,就像宋如親昵地叫他阿晏一樣,不停地叫著她:“阿姐~”
卻被騎士長攔住:“神女正在感悟神性的關鍵關頭,萬萬不可打攪。”
裴天落同樣喝止:“蠢貨,彆去那裡!”一旦宋如進入勾連神性的狀態,天道放在她身上的關注將會大大增多,裴天落怕被天道發現他也重生了。
小宋晏問騎士長:“那阿姐什麼時候才會出來啊,我好想她。”
騎士長:“神女往日侍神,短則十日,長則半月。”
小宋晏日日來神殿大門外等候,整整一個月過去,宋如還是沒有出來。
就連騎士長都很驚奇:“看來神女和神性的契合度又提升了。”
裴天落同樣沒想到,宋如侍奉神靈竟然如此虔誠。
他看得出來,天道啟用時光回溯送宋如回過去重生,花費的代價很大。
難怪天道要讓宋如重生,原來她是祂最乖順的狗。
也對,如果宋如不夠虔誠,又怎麼會在億萬生靈裡,被選中成為唯一的神女呢?
宋如這是眼見一直尋找“裴天落”沒有希望,乾脆就努力修行神力,想要在他降下天災時,直接殺掉他嗎?
可惜,再怎麼修煉也沒用了,神女這條蠢狗,連自己換了新的主人都沒發現呢。
這絕對是裴天落陰謀論了。
宋如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好吧。
她就隻是單純想立個人設,把侍奉神靈很虔誠這個人設立好了,就能空出時間去做其他世界的任務,順便也能儘量減少和裴天落這個大變態的對手戲。
隻能說裴天落自己是老千層餅了。
他自己站在第五層,以為宋如站在第三層,其實宋如就是在第一層而已。
****
初武大陸。
神墓異動,是由於一隻古時的大妖複蘇。
它瘋狂攫取神墓裡的生機,不管是妖獸一族還是人族,全都淪為了它的補品。
當然,它做的十分隱蔽,並不親自出手殺人,隻是惡意挑起人族和妖族的鬥爭,神墓裡到處都打出了狗腦子,它則暗搓搓地收割生機。
等眾人發現異常時,它氣候已成,一隻鯤鵬浮現在神墓上空,體型大到遮天蔽日,猖狂地笑道:“哈哈哈哈,小子們,謝謝你們給爺爺我來送口糧。”
“上古妖族,鯤鵬!”
“這種威壓,是宗師境!妖族又多了一個武道宗師。”
所有人都以為,這次神墓異變,最大的贏家是鯤鵬。
然後就看到,鯤鵬的身體瞬間變小,像是一個碩大的氣球被針紮破,一下子漏氣了,整個神墓都回蕩著它氣急敗壞的聲音:“豎子,爾敢!”
鯤鵬被人陰了,剛剛攀升到宗師境的修為,瞬間暴跌。
陰他的當然就是楚淵和鎮老頭。
鎮老頭:“快溜、快溜,千萬彆被它抓到,要讓它知道是咱們搗亂,你死定了。”
楚淵被鯤鵬的攻擊震懾,吐出一口鮮血,“這還隻是它沒有鎖定對象的隨手一擊,如果是衝著我來的,我必死無疑,它好強!”
鎮老頭不願意了,“大魚這算什麼強啊,就它這樣的,擱在上古,連給我當坐騎都不配。”
楚淵:“鎮前輩,您的坐騎是什麼?”
鎮老頭一愣:“對啊,我的坐騎是什麼?”他猛地拍打腦殼,“我這破腦子喲,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離開神墓之前,楚淵最後看了一眼。
鎮老頭:“哇、哇、哇,彆擔心你那未婚妻了,鯤鵬都被咱們搞蔫了,神墓對她來說雖然還有危機,但不至於遇到死劫。倒是你,憑鯤鵬對你的仇恨值,咱們再耽擱一會兒,可就真涼透了!”
鯤鵬失去對神墓的掌控力,神墓出口打開。
隨著離開神墓的人越多,裡麵發生的事情,開始在初武大陸上流傳。
有一大部分人堅信,人族出了一位新的武道宗師。
首先,能夠粉碎一個妖族妖皇境強者陰謀,他必然也是同等層次。
其次,他的功法路數和任何一位已知的七大宗派武道宗師都不同。
隻不過他的性格偏向閒雲野鶴,不愛受拘束,所以才從來不曾出現在世人麵前。
人們都在謳歌這一位大英雄,把他想象得逍遙自在。
實際上楚淵卻慘極,被鯤鵬追殺,一路逃亡,逃出神墓時居然被傳送到了妖族領地。
鎮老頭:“要死、要死,就你小子這細皮嫩肉的,進了妖獸領地,還不被人家燉著吃咯?”
楚淵卻一臉堅定:“前輩,您傳授的這一套修煉法門,需要吞噬妖獸精血,這樣的危局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次機遇?”
鎮老頭:“你小子這心性真是好到沒話說,這樣吧,我有一套易容的法訣,先傳給你試試,咱們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把你偽裝成妖獸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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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界,春城。
整天嫌棄宋如的王玄之,卻忍不住在她閉關泡溫泉時,一次又一次往這裡跑。
看不見傻丫頭的第一天,下界的糖蒸酥酪吃起來都不香了,明明在仙界的時候,王玄之最饞的就是下界這些吃的。
看不見傻丫頭的第二天,今天的戲班子唱的戲好無聊啊,不是說為了招待國師特意排練的嗎?就這?就這?劇情簡直烏七八糟!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第十二天!
王玄之直接衝進溫泉莊子,“傻丫頭,你不會泡暈在裡麵了吧?”
隔著繡著白蘭的絲質屏風,少女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她側坐在溫泉當中,水氣蒸騰熏得香霧嫋嫋,肩膀圓潤,後背線條筆直,蝴蝶骨宛如生出一對羽翼。她隨手扯下披風上的浴袍,在潺潺的水聲裡向著岸邊遊來。
隻聽那些聲音,王玄之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宋如那條墨綠色的蛇尾怎樣在泉水裡擺動。
她繞過屏風,一雙藕臂撐著玉質的石台,仰著小臉趴在岸邊,匆匆披上的浴袍之下香肩半露,濕噠噠的長發在水裡飄搖,仍舊戴著麵紗,露在外麵的那一小片素白麵容被熱氣熏的紅豔,就連清清冷冷的眼尾都染上海棠花開的色澤。
若是世人見過她這幅模樣,怕是沒人再叫她臨江仙。
一個仙字哪裡足以形容她的美,她的美豈止清麗?念奴嬌比起她,還差著太多千嬌百媚。
王玄之心臟狂跳,臉無法控製地開始發燙,熱氣往上一湧,居然流出了鼻血。
王玄之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但仙兒真的好美啊。
啊啊啊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漂亮的人!
我不行了。
仙兒用美貌殺我!
“玄之哥哥,怎麼了?”
王玄之捂著鼻子,背過身去,不讓宋如看到自己唰唰往下流的鼻血,“那個,戲園班主說,排了一出新戲,我看你溫泉藥浴泡的也差不多了,問你要不要去看。”
宋如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戲園子班主一看到王玄之又過來,隻覺一陣驚恐,上次這位主兒挑剔了大半天,讓他們全都誠惶誠恐。
王玄之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隻一心推著宋如的輪椅,這邊的路是他為她特彆修建的,不必上台階,就能一路推到雅間。
清風吹起宋如的秀發,一縷劃過王玄之的臉頰,他忍不住離她更近,深深地嗅了一口她的氣息。那是和他很像的味道,他日日為她熬藥,兩人身上有著同款的中藥淡香。
這種感覺真讓人沉迷,就像是她是他豢養的女孩,她身上每一個地方都沾染著他的氣息。
明明事實其實是反過來的,是王玄之被宋如所馴服。
是他心甘情願地沾染了她的藥香。
讓她占據了自己的從心到身、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幕布拉開,戲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著一曲合家歡的戲目,一對戀人因為惡人從中作梗,差點天各一方,曆經波折,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微風徐徐,茶香四溢,優美的戲腔透露著一股古韻,讓人不自覺地就聽得入了神,宋如全程看的很開心。
她在這些任務世界,娛樂模式其實挺匱乏的,這裡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打不了遊戲,看不了電影,刷不了抖音。
係統倒是有娛樂功能,可以兌換以上這些作為消遣,但積分消費很高昂,畢竟時空管理局也怕任務者玩物喪誌。
因此能在做任務時看戲,對於宋如來說,其實算是難得的放假休閒。
每次跟著王玄之,都可以摸魚啊,上次蕩秋千就挺有意思的。
宋如看的開心,王玄之打賞自然大方,班主簡直以為他是哪根筋搭錯了!
這前前後後才幾天啊?之前國師大人一個人過來,對這一出戲百般挑剔,如今帶著臨江仙,怎麼就變成叫好了?
王玄之推著宋如離開戲園,“他們排的戲曲是不是挺無聊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出,回頭我給你寫個戲本子,保證比這些好看一萬倍。”
忽然,他身形一頓,聲線有些強行壓抑的顫抖:“我想起來還有些事,你自己回去吧。”
宋如:“不必瞞我,月禪鏡同樣有所反應,是仙界出事了嗎?”
正如宋如所說,王玄之的本命仙寶,此時正在劇烈的震顫,連帶著他的神魂都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這件本命仙寶出自父皇之手,隻和他們父子兩人相連。如今他好生生地站在這裡,本命仙寶反應如此之大,隻能說明是天帝那裡出了問題。
到底出了什麼樣的大事,連天帝這種天庭之主,都會受到如此重傷?
王玄之:“你也知道了,竟然連女媧宮都出事了!”
“你打算怎麼做?”宋如問。
“先回仙界。”王玄之不再說話,隻是帶著她悶頭趕路。他向來是個話癆,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沉默,緊繃的下頜就像這凝滯的氣氛。
係統提醒道:【宿主,重大劇情要來了!】
宋如:【我做好準備了。】
放假、休息,對於宋如來說,本來就是一種奢望,高強度的任務才是她的日常,能像之前那樣,在戲園裡偷得浮生半日閒,她已經很滿足了。
王玄之帶著宋如多次傳送,倘若讓旁人看到,他能在沒有陣旗和其他材料的情況下,徒手結印搭建陣法,一定會被重塑三觀,陣法還能這麼玩?
飛升之門沒有打開,天梯入口隱匿在虛空中,王玄之憑借卓越的陣法天賦,找到了它。
但怎麼才能在飛升之門關閉的情況下,通過登天梯進入仙界,王玄之也很頭大,一個又一個散發著古奧氣息的陣法,從指尖劃過:“不行、不行,還是不行!”
一陣桀桀的笑聲響起:“魔界下令,讓咱們兄弟把守天梯入口,本來以為是無用功,沒想到真的抓到大魚了!這就是天庭的太子和女媧宮的聖女嗎?”
數十道穿著黑袍的身影浮現,他們周身環繞著黑霧,各個都是元嬰大圓滿修為。
正如仙界有秘寶和下界聯絡,因此王玄之並不奇怪宋如人在仙界,卻能和下界的意中人異地戀。
在王玄之偷偷來到下界這些年,天庭那邊也用了很多秘寶聯絡下界,想要搜尋他的蹤影。
隻不過他一向躲著修煉者走,隻在凡俗世界玩樂,和那些正道修仙者完全沒有接觸,還常常故意給他們假信息,把找他的那些人耍的團團轉。
魔界同樣有秘寶能聯絡下界,魔界還向仙界滲透了很多密探。當年王玄之偷偷溜下凡,儘管天庭有意遮掩這個消息,還是被魔界的探子得知。
魔界一直派人暗中搜尋王玄之的下落,也和正道一樣被他耍著玩,幾次眼瞅著都要抓到人了,最後卻還是撲了個空。
這次不一樣,魔界大舉進攻仙界,天帝即將隕落,王玄之必然想方設法要回仙界幫忙,那麼隻要等在天梯入口,就能守株待兔。
果然!
王玄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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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天庭。
原本的亭台樓閣,早已在戰火之下坍塌,到處都是鮮血和屍骨。
眾仙神早已倒下,天帝一人獨戰魔界大軍。他的帝冠被挑落,身上插滿利劍,猩紅刺目的血汩汩而流,明明氣息一再跌落,但卻始終半步未退:“吾為天帝,死而不降!”
天後早已落敗,被一眾魔軍擒住,她看向丈夫的眼神裡,分明寫著慶幸,還好玄兒貪玩逃到了下界,禍兮福所倚,這一場滅頂之災,他能幸免於大難。
天後同樣是硬骨頭,早就打定主意,要自爆和魔軍同歸於儘。
魔尊卻是哈哈大笑:“好一個死而不降,你們是不是以為,兒子逃出生天了?放心,本尊稍後就送他上路,讓你們一家三口走的整整齊齊。”
天帝長發披散,原本威儀的明黃衣袍,如今滿是血汙,不惜燃燒最後的神魂,用所有他能聯絡到的下界秘寶,發出一聲怒吼:“吾兒,逃!”
就在天帝和天後雙雙自爆之前,一股浩瀚無比的威能籠罩整座仙宮,女媧宮主的身影浮現,麵容慈悲,妙手如蓮,“魔尊,非要這世間生靈塗炭不可嗎?”
魔尊:“少在那裡裝神弄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如今隻剩下一擊之力,你想死,儘管跟他們一起。”
然而,女媧宮主的那一擊,卻沒有出手,而是如同一朵蓮花一般,將天帝和天後團團包裹。
時間、空間仿佛全都凝滯,從蓮心向外湧現出的神力,像是形成了透明的蓮花琥珀,直接將他們定格。
魔將稟報:“我們攻不破女媧宮主的防禦。”
魔尊將那朵蓮花抓住,狠狠收攏掌心,紫黑色的皮膚上血筋爆出,卻還是無法傷到它分毫,“這個賊娘皮,居然用自己的身體和神魂,為天帝天後凝聚出這一朵寶蓮。她能護得了他們一時,難不成還能護得住一世?等本尊攻破這層防禦,就是她們三人的死期!”
魔族霸占了仙界,到處殺傷擄掠,原本的仙境淪為一片阿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