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我在你眼裡是這樣,你在我眼裡又何嘗不是?當發生那些事的時候,我心裡想的也是一樣,你可是宋如啊!”
那一瞬間,宋如隻覺得,有一道強烈的光芒,在她腦中轟然炸響。
竟是如此!
從前她所有理解不了楚淵的地方,在這一刻,全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楚淵帶著劍繭的指腹劃過她的臉,為她擦拭眼淚,宋如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哭出來了。
她抱著那杯奶茶,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裡,搖著頭說:“我在你心裡這樣美好嗎?其實我並不配。”
她哭的久了,雙腿都麻了,楚淵顯然很清楚,她這具身體的體能有多差,畢竟作為她的劍術課老師,他一直在幫她鍛煉體能。
楚淵抱起她,她蜷縮在他的懷裡,他輕輕一躍,就飛上了一棵古木的樹冠上。
宋如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圍,是一片綠的海洋。
楚淵半曲著腿坐在樹上,姿態閒適地用手臂攬著她,隨手摘了一片樹葉,蒼翠的樹葉在他修長的指尖躍動,很快就編出了一隻非常可愛的蚱蜢。
宋如:“!!!”
這都可以?
宋如仰起頭看他:“你什麼都會編嗎?”
楚淵:“或許你可以出題目考考我。”
宋如:“蝴蝶!”
這一次,楚淵編的很慢了,沒有蚱蜢那樣熟練,有一些地方要拆開重編,他一邊慢悠悠地編著,一邊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神耀帝國,第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說我不會用那些餐具,你對我說了什麼?”
宋如記性還算可以吧,從記憶裡找出來那句話,“我輩修士,修煉求得就是一個逍遙自在,何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楚淵:“那時候我就覺得豁然開朗,你和我之間,不管身份怎樣變化,不管你是記得我,還是不記得我,但故人依舊,你一直都是你。”
宋如還記得,那時候楚淵露出了一個令她無比驚豔的笑容,原來是這樣啊。
宋如:“這不過是我隨口說的一句話,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楚淵:“見微知著,或許我比你以為的更加了解你,甚至於,我比你本人更加了解你。”
宋如趴在他的手臂上,他幫她舉著奶茶,宋如吸了一小口糖分,“我是一個十分功利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其實我根本沒有喜歡過你,但我為了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直欺騙你的感情,我很壞的。”
楚淵:“你一點也不壞,你心懷天下,不管是火皇,還是神女,又或者是聖女、黑暗女皇,你都為了救苦救難殫精竭慮。當時你為了計算死族擴張的公式,連續熬了好幾天的夜,我看的都心疼死了,恨不得衝進你的房間,幫你關掉燈,讓你趕快睡覺。”
宋如:“起碼我對你很壞吧?我什麼都沒有為你做過,在這段關係裡,我除了欺騙就是索取。我有時候也會想想從前發生過的事,感覺愧疚最深的就是你,我起碼幫王玄之興複了新天庭,幫宋晏消滅了死族蟲潮,幫夏爾做了那麼多事,可我什麼也沒有為你做過。除了利用你、羞辱你,還有……毀了你。”
她在楚淵的掌心裡,寫下了“虛無蝶炎”四個字,“你的神魂問題該怎麼辦啊?”
他卻為她做了那麼多。
不管宋如是不是承他的情,楚淵確實在她羞辱他、與他退婚之後,闊彆多年重逢時,第一件事就是為她舉劍迎戰天父,那可足足跨越了兩階。
楚淵的蝴蝶也編好了,翅膀在清風的吹拂下,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十分靈動,栩栩如生。
他把那隻草編的蝴蝶放在宋如的掌心,她飛快地合上了掌心,不然總疑心它會飛走。
楚淵:“你的存在本身,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就已經讓我得到太多太多了。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是一潭死水,你讓一切都變得鮮活。”
她對他展露笑顏時,他真覺得死了也甘願。
這是宋如完全理解不了的愛。
如果她真的去談戀愛,那麼她希望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你為我付出什麼,我也為你付出什麼。表麵上看起來是很甜的雙向奔赴,但在宋如眼裡,那就是等價交換。
宋如:“真的不問我要一個解釋?明明不喜歡你,卻向你表白,寫的情書全部都是假的,故意當著全天下人的麵羞辱你,和你退婚,怕被你發現我是神女,又編出失憶的謊話來騙你——”
楚淵忽而打斷她,晃了晃手裡的樹葉,問了一句:“接下來編什麼?”
宋如的思緒亂了一下:“螃、螃蟹?”
楚淵:“與其說你一直都在騙我,不如說你一直都在想辦法不騙我,你到了芙蓉穀以後,給我寄來的信越來越少,你想對我慢慢冷淡。我們後來重逢之後,你又是各種折騰我,想要讓我覺得你很作,又是編出嬉園的事來,想要讓我知難而退,你一直想幫我走出這個騙局,是我執迷不悟,自欺欺人。”
原來他當真看的這樣透徹。
說起來,在最初的最初,如果不是差點被王玄之破壞任務,宋如真不必假裝向楚淵表白。
宋如:“我還以為,你跟我發消息說要分手,是王玄之的某種手段奏效了。”
楚淵搖頭一笑:“他那些手段啊,其實也就那樣吧,假如我不想放手,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我隻是想明白了,你從頭到尾都不喜歡我,我所以為的追求在你眼裡隻是糾纏,我不想給你帶來壓抑和痛苦,我希望你能自由,希望你能擁有真正的快樂。我曾經為你帶來過快樂嗎?哪怕隻有一個瞬間。”
宋如的眼淚再一次止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麼,她也不知道她是在為誰而哭。
王玄之也問過她一句話:“你有沒有但凡一瞬間,為我心動過?”
王玄之要的,是宋如同等回應的愛。
楚淵所求的,一直都是給予。
宋如緊緊地握住楚淵的手,大滴大滴地掉著眼淚,“或許我們本來不必走到這樣的地步,或許我們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楚淵,你真的太好了,是我想象不出來的那種好,我卻一直都在傷害你,我其實也很想保護你。我現在理解了,王玄之說的是對的,我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錯了,錯的是時間和地點,不是人。”
楚淵反手與她交握,“能遇到你,已經很幸運了,至於相遇的時間、地點、方式……對錯又有何妨?你不必向我解釋任何事,就像你無條件相信我那樣,我也無條件相信你。”
這也是愛嗎?
宋如不明白。
她既不明白王玄之那種,明明已經因為這份變質的愛被完全毀掉,卻還想要牢牢抓住它的偏執。
也不明白楚淵這種,愛到深處,情願放手,放她自由的釋然。
她沒有愛過人。
或許她終其一生都不會有,像他們這樣的愛。
但她理應正視這份情感,給他一句鄭重無比的拒絕,宋如眼裡仍有淚花,但是卻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你的喜歡,楚淵,我不喜歡你。”
楚淵手裡那隻螃蟹也編好了,圓圓的螃蟹殼,長長的蟹螯,放在她的掌心,像是在橫著走路,憨態可掬。
他為她擦乾所有眼淚,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一直就知道。
即便是我以為你最喜歡我的時候,我其實也知道。
我反複向王玄之這位戀愛導師求證,與其說想要讓他教我怎樣談戀愛,倒不如說想要聽他對我強調,你其實是有那麼一點喜歡我的。
謝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哪怕我在那場幻夢裡,都因為意識到你並不喜歡我,而患得患失。
也已經很足夠餘生慢慢回味。
我並沒有放下,我隻是想用放手,來換取對你的陪伴,那是另一種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