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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當庭宣判劉鐵龍死刑。
其實這件案情,本來就沒有太多迷霧,所有證據都一清二楚,不管是殺人動機還是作案過程,情節極為嚴重。
就連劉鐵龍的妹妹,都作為檢察院的證人出席,提交了他多年以來侵占母親退休金的證據。
劉鐵龍醫鬨的原因,從來就不是因為愛母親,恰恰相反,他平常對母親非打即罵,這麼多年來一直不工作,卻靠著母親的退休金整天揮霍無度。
他醫鬨,是因為假如母親死了,也就無法再繼續領取退休金,他就等於是斷了經濟來源,這讓他怎麼能忍?當然要逼迫醫生無論如何一定要治好他的母親。
事實上呢,老太太在被抬進醫院的時候,已經腦死亡了。
更彆提他自以為殺死卓醫生之後,又對無辜路人下手,殘忍無比地連捅宋如十三刀,刀刀都是致命傷。
劉鐵龍唯一的依仗,隻有輿情。
宋如把這徹底一條路也給堵死了。
她沒有站出來之前,是有很多人宣稱,卓醫生和宋如都沒有死,劉鐵龍最多算是故意傷人罪,判死刑太過了。
宋如今天站出來,網上的聲音更多變成了:“你到底什麼心態,沒辦法和受害者共情,卻偏要和殺人犯共情?這就是所謂的理中客嗎?今天真的見識到了,我都要對理中客這三個字PTSD了。”
“為宋如小姐姐點讚,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經曆過這樣可怕的事情之後,還能勇敢地站出來發聲,被行凶者連捅十三刀,對我們來說隻是一個數字概念,對她來說卻是一場真實發生的噩夢!”
在今天之前,宋如的同學和朋友,隻是知道她受傷了,宋海安和程麗雲怕網上的輿論傷害到她,甚至都沒有對這些人說起她就是劉鐵龍醫鬨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當她們看到她站在庭審的證人席上,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紛紛給宋如打電話。
就連大學老師,都給宋如發了一封郵件,誇獎她的陳述條理清晰,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宋如耐心地回複著每一個人的關心:“是,確實進了ICU,感謝現代醫學,躺著進去,豎著出來了。”
好朋友都被她逗樂了,“你病了一趟,都比以前更有幽默感了。”
宋如最好的閨蜜,也是她大學的室友,名叫阮瑜。
阮瑜本來在國外度假,一聽說她遭遇了這樣的事,立刻訂了飛機票回國,當天晚上就到了宋如的家門口。
阮瑜打電話:“開門。”
宋如當時還以為她幫忙叫了外賣什麼的,結果一打開們,就看到阮大小姐本尊站在門外,“你不是在國外嗎?”
阮瑜個子很高,穿著一件波西米亞風格的吊帶裙,腳上是一雙人字拖,在日夜溫差很大的三月,凍的直打噴嚏。
宋如連忙讓她進來,開了空調,又給她穿上自己的毛衣。
阮瑜:“沒去太遠的地方,就東南亞某小漁村,想回來當然快,如果去的是歐洲,就得多在路上折騰點時間了。”
阮瑜大學的時候就來宋如家裡玩過,宋海安和程麗雲都認識她,見到她來找宋如,程麗雲還特意吩咐宋海安,“給小瑜加幾道菜,她喜歡辣口。”
阮瑜拉著她的手臂直撒嬌:“就知道程阿姨疼我。”
回到臥室裡,隻剩宋如和阮瑜兩個人,阮瑜氣鼓鼓地說:“好啊你,宋如,發生這麼大的事,一點招呼也不跟我打!把我當外人呢。”
宋如:“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幾天一直覺得,自己生活的這個城市特彆陌生,不,應該說整個地球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我不習慣手機、電腦,忘記了很多大學的事,我都還沒顧得上理清思緒呢。”
如果是旁人,肯定會覺得她是和自己生疏了,然後找理由解釋,但阮瑜知道宋如不是那樣子,“是不是傷到腦部了?”
宋如:“目前看來,大腦的檢查結果還算正常。”
阮瑜開始開腦洞:“難道是外星人把你抓走了?然後又清除了你的記憶,把你給送回來了。”
宋如:“?”
“不愧是你,阮大小姐!”
阮瑜:“那這次就饒過你了,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啊,我要是發生這樣的事,肯定會需要你陪著我,換位思考,你也會需要我陪的。”
宋如重重地點頭:“嗯!”
阮瑜仔細翻看她的病曆,“治療方麵有什麼問題嗎?錢夠不夠用?”
宋如:“我爸從銀行貸款了,不過我媽說她以前給我買的保險,應該會賠一部分,如果真的不夠用,我一定會跟你開口的。”
阮瑜:“我一聽說你的事,就找律師問過了,現在劉鐵龍雖然判了死刑,不過就他那樣,肯定不甘心,還要繼續折騰,應該還會上訴,不過隻能上訴一次,大概率還是維持原判。”
她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宋如:“如啊,你這次表現真的不錯,我看到彆人轉發的庭審視頻時,都有點沒敢認出來那是你,你在我印象裡一直是一個雖然彆人以為你很高冷,但其實性格很軟萌,隻是不同願意和不熟悉的人社交的萌妹子,突然這樣氣場全開,鋒芒畢露,sy全場,是真的有點驚到我。”
宋如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有嗎?”
阮瑜:“何止,總感覺你變化好大,但又具體說不出來。”
宋如:“瑜啊,你快來幫我看看這些簡曆寫的怎麼樣,我想找工作,幫我改改修辭,這可是你的強項!”
宋如和阮瑜念的都是商科,但阮瑜家裡是辦雜誌的,她從初中就開始自己在雜誌裡寫稿,現在更是做了一個時尚版的副刊,有時候還會作為模特,去參加時尚活動,阮瑜文筆一直很好。
班裡都開玩笑叫她阮大小姐,就是因為阮瑜家裡挺有錢的,當然不是頂級有錢,但是在超一線城市有自家的雜誌公司,住的也是彆墅,車庫裡停的也是豪車,平常穿的用的反正都挺貴的。可能在真正有錢人眼裡,阮家隻是小富,不過對於一般人來說,已經夠大家羨慕的了。
阮瑜幫她認真修改簡曆。
她自己就經常麵試,很知道麵試官的心態,邊改邊說,“非得留在你們當地啊,真不考慮考慮來我家雜誌社上班?”
宋如:“爸媽年紀都大了,我又是獨生女,你懂得。並沒有說爸媽捆綁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太戀家,光是上大學那幾年就難受死我了,大學好歹還有個寒暑假,真要讓我永遠待在外地,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回家見爸媽一麵,我根本不敢想象。”
阮瑜:“浪費你這份學曆哦。”
綠團子跳到宋如懷裡喵喵叫。
阮瑜:“你這貓顏色挺少見的,原諒色啊。”
宋如:“綠寶可可愛了,呆呆傻傻的,特彆萌,而且很乖。”
阮瑜做事情很專注,吃飯的時候還在想著改簡曆的事,差點咬到舌頭。
程麗雲:“小瑜,想什麼呢?”
阮瑜:“幫宋如改簡曆。”
宋海安也聽說了宋如找工作的事,“如如,你目前的職業規劃是什麼樣的,有沒有考慮過考公?”
宋如的職業規劃就是:“最好能清閒點,工資的話,稍微比咱們這裡的平均線高上一點吧,免得阮總又說我浪費學曆。考公也可以,但就是準備時間太長了,現在距離報名還有好久呢。”
宋如是去年六月畢業,那時候媽媽的病就很凶險地發作了一次,她連畢業典禮都沒顧得上參加,就回家照顧媽媽。
程麗雲出院以後,宋如回到畢業的大城市,在那裡實習了幾個月,過年的時候媽媽又一次發病,宋如想請假,請不下來,最後直接辭職了。
不過現在程麗雲的病情已經穩定了。
阮瑜也很關心程麗雲的病:“阿姨最近血糖怎麼樣啊?”
程麗雲:“降下來了。”
她之前兩次發病,都是因為糖尿病引起的並發症,一次是腦梗塞,一次是心臟問題,反正都挺凶險的。
因為她執意不肯打胰島素。
程麗雲自我檢討道:“怪我自己,我小時候見到外婆打胰島素,每天往身上紮那麼多針,她衣服一掀開全都是針眼,我就死活都不肯接受醫生提出的治療方法,其實現在醫學技術這麼先進,打胰島素的方法都和從前不一樣了,我血糖那麼高,引起並發症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宋如就是為了去醫院照顧她,才被劉鐵龍捅傷,隻要一想到女兒躺在手術室裡的模樣,程麗雲就恨死自己了,她覺得都是自己以前堅持不肯打胰島素,才害得宋如承受這些。
宋如知道她在想什麼,溫柔地抱住了她,“媽媽,都過去了。我都已經好了,罪犯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您不要再反複怪自己了。”
程麗雲抹了抹眼淚,“嗯。”
一吃完飯,阮瑜就主動去洗碗。
程麗雲和宋海安一起把她往廚房外麵趕:“你是客人,哪有讓你洗碗的道理,去跟小如一起看電視吧。”
宋如抱著貓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宋海安切好的蘋果,她招呼阮瑜坐下。
阮瑜聽見廚房裡宋海安和程麗雲說笑打鬨的聲音,“真羨慕你們家,爸媽感情這麼好,連洗碗這樣的小事,他們都能這麼開心。”
宋如知道阮瑜家裡的情況,她爸媽關係很差,雖然是夫妻關係,但是其實各玩各的,她爸阮榮海在外麵有小情人,她媽曹佳也是,可為了共同利益,又不肯離婚,反正夫妻倆就是互相憎惡,日常咒罵都是常有的事。
宋如有一次去阮瑜家裡玩。
阮瑜爸媽就當著她們的麵吵架。
阮瑜氣道:“我朋友還在呢,你們就不能消停點。”
阮榮海說:“彆說現在你隻是帶朋友來了,你就是帶你老公來,我跟你媽吵架,你和你老公也隻能受著。怎麼你花我們的錢長大,我們吵個架讓你聽著怎麼了?”
而他們吵來吵去,內容千篇一律,無非是曹佳覺得阮榮海又跟新來的秘書搞上了,那秘書仗著他的寵愛作威作福。阮榮海罵曹佳的弟弟在公司裡做假賬,中飽私囊,說她就會往曹家撈錢。
那天晚上阮瑜抱著宋如哭了很久:“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我也希望自己能像電視裡演的一樣,脫離家庭,硬骨氣地不拿他們一分錢,也不想再讓他這樣指著鼻子罵我。”
宋如:“你已經很棒很棒了,你的副刊做的越來越好,你可以先搬出家住,就說要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方便上課,起碼不用天天聽著他們這樣吵。”
阮瑜擦乾眼淚:“我從小就一直在爭,跟我爸的私生女爭,跟我媽的私生子爭。他們都想進雜誌社,他們把這當成是皇位來搶,但雜誌社是爺爺和外公一起創辦的,是他們的心血,外公外婆和爺爺去世的早,奶奶現在都病得意識不清醒了,還老是對我念叨,千萬不能讓雜誌社敗在他們手裡。”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宋如換了阮瑜喜歡看的時尚頻道,阮瑜看的津津有味,時不時地點評:“這件新品不錯。”
阮瑜睡在客房。
晚上宋如出來喝水,發現她的房間亮著燈,聽到她壓低聲音在和人打電話。
發現宋如出來,阮瑜也走出房間,抱歉地說:“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如也給她倒了一杯水,“遇到什麼事了嗎?”
阮瑜氣道:“我這次去東南亞小漁村,說是度假,其實是聯係一位畫師,跟他見麵聊,藝術家脾氣有多大,你是不知道。求了人家好久,才總算把合作談下來,結果我剛一走,他又變卦,要抬高價錢,哪有那麼多錢給他啊,預算早就超了!”
宋如:“要不是因為我的事,你也不會直接飛回來。”
阮瑜:“和你才沒關係,是他獅子大開口,即便我現在就坐在他麵前,他也會坐地漲價。”
宋如:“要畫什麼啊?”
阮瑜:“是我想的一個創意,想要宣揚漢服,開一個專門和漢服相關的專欄。市麵上已經有的相關信息,再花錢轉載彆人的,沒什麼意思,要做就全都自己做。但是吧,如果直接把考古發掘的材料放上去,也沒人看,對吧?人家看雜誌是為了娛樂,又不是為了上課,這種方法直接就被我自己斃掉了。
開會的時候,我手下帶的一個小朋友,又提出了另一種方法,她說我們可以把漢服真實地做出來,請模特來拍。她說的這個想法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到但凡是個人、有個腦袋,就能想得到,可預算不夠啊,錢從哪裡出?她知不知道自己嘴皮子一張一合,那是多少錢。你也知道我這小破刊,我爸也卡我的錢,我媽也卡我的錢。
最後我又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們把所有的資料整理好,請一位畫師,專門來畫漢服,可以有一定的故事性,當然更重要的是畫出來的衣服形製要對,還要夠美,成本確實被壓低了,但畫師不好找,要麼是人家檔期排滿了,要麼是畫風不符合,難得找到這麼一個各方麵都合適的,好家夥,這價格又是我要不起的尊貴了。
現在隻能繼續找新的畫師,但眼看雜誌就要定稿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宋如看了看阮瑜帶的那些資料,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一個人一定能畫。
是誰呢?
想不到。
不過我好像也能畫啊。
宋如拉著阮瑜來到書房,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報過美術類社團,畫架、顏料什麼的家裡都有。
她沒有思考多久,直接就畫了起來。
阮瑜手裡捧的那杯水還沒涼透呢,宋如就已經畫了個七七八八。
那是一個黑衣青年,穿著一件直裰,方袖交領,懷中抱著一把長劍,雙眸湛湛猶如清空,五官俊美,氣質乍看很冷峻,可再多看幾眼,又會覺得清風朗月一般,他身後的竹林瀟瀟,竹葉颯颯。
阮瑜直接就是尖叫:“啊啊啊!”
然後第一時間捂住了自己的嘴,“會不會吵醒叔叔阿姨,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天哪,我的大寶貝,你這是去哪裡進修了畫畫,我沒記得你有這麼神仙的畫藝啊。”
宋如:“也沒有很神仙吧,距離真正神仙的水平,還差得遠呢。”
阮瑜:“說的像你見過神仙的畫一樣。”
宋如畫的好,綠團子覺得很正常,她畫畫那可是王玄之手把手教的,師父丹青妙手,徒弟當然也不遑多讓。隻不過宋如老拿自己的畫和王玄之比,那當然覺得平平無奇,可是和普羅大眾比起來,她的畫已經很強了。
宋如好像真的見過神仙的畫,但這種想法實在很沒道理,她隻是搖頭笑笑,“這把劍會不會不太合適啊,我看你們的資料裡沒有這種拿劍的。”
阮瑜:“不不不!剛剛好,藝術,什麼叫藝術?藝術就是來源於生活,但又高於生活,要是我們直接複製資料,有人看才有鬼了,我覺得他就該有這把劍,這就是故事性啊,他懷裡抱的這把劍,讓他整個人都像活了起來似的。”
宋如:“你們雜誌社能用嗎?”
阮瑜:“當然!之前約的那個畫師,跟你比起來就是渣渣。”
宋如:“是不是需要用數碼繪圖板?我這種直接畫在紙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