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拆了一隻蟹吃,然後動了其他的菜,即便是在夢中,沈湛看著他們吃也覺得有些餓了。
待吃了半飽,沈湛隻見皇後屏退左右,讓宮人們都下去,屋中隻剩下四人,她不知要說些什麼。
“今兒個懷寧侯老夫人進宮,想向我討個賜婚恩典。”皇後隨意地拉開了話題,仿佛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懷寧侯?我記著他們家世子夫人是父皇給賜的婚,這怎的又來討恩典?看中了哪家的女兒?”皇帝夾了一個釀蟹鬥到皇後的盤子裡。
“是給那無功無名的小兒子討恩典,陛下可要猜猜這看中的姑娘家是誰?”沈湛聽著這帝後談話,隻覺得皇後的口吻泛著冷意。
“哦?是哪家的高門大秀不成?懷寧侯世子品貌才華出眾,倒是這次子沒聽過什麼名頭,求到梓潼這裡賜婚恩典,怕不是給女方個好顏麵?”小皇帝思索了片刻之後說著。
“陛下怕是想不到,他懷寧侯府可是打起了咱們宮裡的主意。”
小皇後的話語冷颼颼的,這話一出小皇帝連帶著一旁的洛櫻與沈都督皆是愣住。
宮裡的人?
宮中還有什麼人?
小小一個懷寧侯府的公子,名聲不揚,還想要尚公主不成?且不說小皇帝與皇後尚無女兒,便是小皇帝的姐妹幾人也有了駙馬。
宮中的女子,除了高位的嬪妃,公主,剩下的可不就剩下宮人了?
難不成那懷寧侯府的二公子,還能看上宮裡的小宮女不成?
“懷寧侯老夫人,上門代子求娶咱們宮裡的一品女官,洛姑姑。”
皇後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諷意。
洛櫻手中的一勺蟹粉還端的穩穩的,臉上已是十分驚愕,身旁的男人正在酌酒,被這一句話直接嗆得瞬間咳嗽起來。
沈湛有一種感覺,他隻覺得那男人渾身瞬間緊繃了起來,似乎在等著帝後二人的答複,洛櫻見他似乎被酒水嗆到,遞了一張帕子過去。
男人接了帕子輕咳兩聲,另一手的酒杯卻是沒放,手指環繞著酒杯死死地紮在掌心。
“懷寧侯府好大的膽子!”小皇帝手持蟹鉗的一隻手直接拍在桌子上,又驚又怒。
“洛姑姑乃一品總管,尚食女官之位,便是那懷寧侯府世子尚且配不上,遑論這無才無德無品無貌的次子。”
聽得出小皇帝怒極,即便是不了解那懷寧侯府二公子究竟如何,直接安上了個名頭。
沈湛仔細回想,《榮華之路》的遊戲劇情中,他記得裡邊沒有這一碼子事,但既然夢境中有,想來就是真實發生過的。
原來櫻櫻還被世家大族的子弟求娶過,沈湛下意識地握拳,指尖扣住了掌心。
“陛下說的是,自古以來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除卻懷寧侯府,那二公子不過是一介白身,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
男人難得連說了幾句話,語氣之中儘是嘲諷,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懷寧侯府的厭惡。
“姑姑以為如何?那懷寧侯府固然無禮,但宮人年滿二十五且可出宮婚嫁,姑姑身為禦膳總管,婚嫁更是不受拘束。姑姑若是有選定之人,隻管告予皇後。姑姑若是出嫁,宮中也是要出一份嫁妝的。”
小皇帝持著酒壺為自己斟上一杯酒問著。
宮中宮人多寂寞,年幼入宮的宮女尚且要在宮中熬到十幾年二十五歲方可出宮婚嫁,得力的宦官要不得用的時侯才出宮養老。
宮牆之內,宮女宦官結成對食不算罕見,大梁的女官更是可以婚嫁,甚至有不少人把擇偶的目標瞄向了宮廷女官。
如洛櫻這般一品女官,且不論她與兩朝帝後之情誼,身為帝後近臣,時不時就能見到帝後獲得賞賜的親近女官,這要是跟在身邊吹兩口風,很容易就被聽進去了。
寵臣弄權,結黨營私的事情慣來不少。便是洛櫻曾出宮到王府做廚子的那幾個月,都有人想方設法來打聽宮中的喜好。
這懷寧侯府的二公子,洛櫻怕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懷寧侯老夫人美意,臣恐消受不得。洛櫻於宮中有師有友有徒,習廚藝向道,此生足矣,臣並無婚嫁之心,隻願以廚藝侍奉宮中,還請陛下娘娘恕罪。”
雖然帝後二人都對那懷寧侯府極其的看不上,但洛櫻還是要做出一番態度來。今日表了態,無婚嫁之心,日後便是再有人找了幺蛾子,帝後也能直接擋回去。
因為這一茬,今日的螃蟹宴倒是有些食不知味,但吃的卻不剩什麼。畢竟螃蟹陰寒,趁熱吃最好,放涼了也便腥了入不得胃。
沈湛眼看著這小宴散場,眼前的畫麵又發生了變化,移到了洛櫻的宅子。
庭院內的棗樹深深,橢圓深紅的晉棗已是掛滿了枝頭。
天色半黑半白,一道人影不知是何時落到了院內。
院內燭火不盛,卻能看清洛櫻一席碧色衫子。
“怎的這個時侯過來了?”洛櫻言語之間帶了些疑惑。
“無甚,帕子忘了予你。”男人說話聲線有些冷澀。
墨袍銀線,他從袖中取出一道水色絲帕置於掌中。
洛櫻移步向前,澄澈的月光散落於她身上,宛如薄紗,朦朧清淺。
月色與碧色交織,又染上了一襲的濃墨。
墨色寬闊的袍袖裡十指緊扣,大棗樹伴著風聲沙沙作響。
男人伸手從樹上摘下兩顆垂落的棗子,送一顆入粉白的掌心,令一顆入口,脆嫩香甜的棗子在他的舌尖上沁著甜意。
“今年的棗子很甜。”他狀似無意地說著。
“棗子越久越甜,明年,後年,往後會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