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訴衷腸 太子府日子(1 / 2)

清穿宮女苟命日常 女焱 10533 字 2024-03-25

書房裡,穿著杏黃色蟒袍的男人指著淡黃色圖紙上水墨的院落平麵圖,女子半蹲在旁邊看著,因著低頭的動作,耳墜也往下垂著,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好。”院落罷了,她也不挑,左右最好的院落是丹寧院,元夕也不可能挑,注定不可能的事,便不要開口。

元夕想問明白些,既然到了這一步,又何必糊裡糊塗地過呢。“爺為何說我阿瑪需要抬旗封爵呢,明明我是包衣同樣也能進後院,何必曲折一場。”

“你又在裝糊塗。”這語氣實在有些親近了,若這不是太子,若是在現代,元夕必定是退避三舍,可現在她隻能報之以靦腆的微笑。

“彆人不懂,你是該懂的。同樣是進府,包衣和旗人是不同的;同樣是側福晉,過了大選以側福晉的身份進府有大婚,能正大光明抬進來。若你還是包衣,最多被封為格格,自己收拾著包裹就去了,院子裡鋪些紅紙,燃著紅燭,自己頂著個蓋頭,這就成了。日後生子或有功,升成側福晉,在李佳氏跟前也是矮上一頭的。”

這些元夕都知道,她隻是不敢明白,太子為什麼要這樣為她鋪路。素來都是遲則生變的,她若是抬了旗,自然不能再做宮女,等歸家去了再參加明年大選,中間不知道多少變動,他就能篤定她再入太子府?

元夕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令她腰酸背痛,便想站直身子。卻不想太子直接伸手,把元夕拽進他懷裡,軟玉溫香抱了滿懷。

元夕這廂已經癡了,雖然算著有這一日,卻不想來得這麼早。她的腦袋依舊朝向另一側,不敢偏頭和太子對視。

太子的手倒是沒亂動,除了本就拽了她一把的手依舊停留在她胳膊上,另一隻手還是搭在圖紙上。男人的體溫包裹著她,身上還有股幽淡的檀香,重生的太子為了凝神靜氣,書房裡常熏著檀香,和太後佛堂裡的熏香如出一轍。

“你認為,汗阿瑪為何要問你是哪支旗的,為何要問你的父親。”

康熙日理萬機,便是元夕知道的也是他四處奔波,三十五年初禦駕親征噶爾丹,後又各地來往巡視,簡直是活在馬車上。這麼繁忙的帝王,居然有一日問端茶宮女的出身,元夕也曾惶恐,隻是後來的事更驚駭些,她也就忘了。

元夕猛地轉頭,兩張臉的距離實在太近了,急促說話時的熱氣呼在了太子臉上:“連萬歲都知道了?”

那自然是沒什麼變數了吧,康熙知道太子看上了一個女人,自然是滿足他的心頭肉太子了,還能讓其他兒子搶了去?

“所以啊,這皇城中有時又是沒有秘密的,等你阿瑪抬了旗、升了爵,你家每口人都會被查個清楚,人人都知道你是從太子府出去的。他們能意識到的價值會覺得孤不明白?既如此,你還能離開孤的府邸,自然是因為你還能再回來,他們自知是不能搶的。”

這聽著似乎更有深意了,可是……

“您既有了紅薯的功績,若我阿瑪有了牛痘的功勞,你又娶了我,就不擔心萬歲睡不著?”

紅薯和牛痘,都是利於民生社稷的存在,康熙就算現在願意給,也難保日後不會忌憚。

胤礽腦海中仿佛回想到那日早朝時,汗阿瑪宣布了他立下的紅薯功績,那時候,大阿哥黨的所有人都白了臉,原本因失去了索額圖而謹小慎微的太子黨的人也忍不住歡欣,隻是混在由衷欣喜的中立者中並不醒目。納蘭明珠本就不受重用了,在朝堂上也是能不冒頭就不冒頭,隻是暗暗地在背後扶持胤禔,可那一日,他臉色慘白得幾乎可以暈厥過去了。

紅薯之功奠定了胤礽堅定不移的地位,他的名字是可以上告給長生天的,也不知有多少人受他恩惠暗暗供奉著他的長生牌位。

也是從那一日起,其他皇子若是不能創出同等於紅薯的功勞,那就不可能動搖他的地位。

自那時起,能動搖他地位的也隻有皇父一人。

可是皇父正當盛年,自覺還能創下功績,他原又主動想把紅薯之功相讓,皇父感其仁孝,隻怕還巴不得他能多鞏固地位呢。

“不會的。”

“你……你說的話我能明白,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還促使我抬旗。”這問題她仿佛是問過的了,可心裡仍然有萬般疑惑。

哪怕元夕覺得不服,也清楚這世道旗人地位勝於包衣,可太子若想用她,完全可以不在意她到底是什麼身份,畢竟元夕若想活得好些,還真不會不聽他的話。畢竟她是自己主動冒了頭,後期也算是自願投誠。所以讓她保持現狀,她自當也不會有何怨言。

太子伸手,緩緩地朝她的臉上伸去,緩慢的動作也足以給元夕留下躲開的時間,但她屏息保持不動,任由太子撫上麵頰,麵頰滑嫩溫熱,摸上去好比最光滑的絲綢:“我想要你能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人前,堂堂正正出現在孤身邊。”

元夕心跳漏了一拍,卻道:“可側福晉並不能堂堂正正出現在太子身邊。”她被太子放在臉上的手摸得心慌,但卻默默忍了。

男人笑得很好看,似華貴的月彩,不輕易泄出光華:“可是貴妃、皇貴妃可以出現在帝王身邊,可願意?”

他這是在正式詢問元夕的態度了,兩個人之間從來都是太子掌握全局,如今他第一次問元夕的選擇。他把手心朝上,放在元夕麵前,等著元夕願意後把手放進他手裡。

“若你猜錯了呢?如果我真的被抬旗,可萬歲爺實在太過忌憚你日益成長的權勢,讓我另嫁他人呢?”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太子輕笑,可他的眼神卻一直都是堅定的,手也一直攤在元夕麵前,等著她將手放上來:“孤這一世不都是要賭麼,賭到不死不休。若是連這都不敢賭,何必想著來日與皇父相爭,趁早出家一世清榮便是。”

胤礽堅定而執著,可是……她好像沒那麼願意。

誠然,久久相處,她感受到太子爺的涵養與氣度,最開始她意識到胤礽的一絲心動時即使惶恐,也不由感到一絲竊喜。

可是,那一絲絲的喜悅和心動遠遠不夠。

她害怕自己一輩子被困在宅院中,害怕日日都盯著旁的妾室如烏眼雞一般,害怕和著太子一起被廢立,終生惶惶不可終日……可更怕失去自己。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如今的胤礽卓爾不群、氣度不凡,一身矜貴,她怎敢保證自己不動心。可比起優渥的生活,她更怕失去自己。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自從成為一等,她就沒再做過什麼活計,不過是端茶倒水。明明隻是個高級點的下人,她卻感受到了剝削階級的生活,甚至享受其中。

她太容易墮落了,沒有絲毫的堅定。

所以如果她真的如後宅女子沉溺於一個男人片刻的溫情,日日想著爭寵、宅鬥,想著生個孩子穩定位分,想著他今日去了哪個側福晉的院子、明兒會不會來自己的院子……那她還是她嗎?

元夕自詡半個知識分子,雖然她從事美食博主看起來與文學不搭噶,可實際上她的文案在美食圈也是出了名的好。表麵上是美食博主,卻也沒丟了文學生的底子。

她讀了十幾年的書,不是為了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

在現代,元夕找男友的標準的長得帥,雙方要三觀合得來,可這會兒,她難不成去和一個封建剝削階級討論三觀嗎?彼時,她一個妾,難不成還要去和他談夫妻尊重嗎?她甚至都不是一個妻子!

可是,元夕還是把手放進了太子的手心,這世界終究是很現實的,她不願意也影響不了結果,既然結局不會變,何必要讓過程那麼曲折艱澀呢。

太子得到回應,握緊了她的手。

兩隻手緊緊交握,手心的溫度互相傳遞著,像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孤雁。

相依為命,卻各有所願。

*

實際上那日太子是要和元夕提及慕靈科舉之事,但後來討論的事卻與最開始漸行漸遠。他第二日便再度和元夕解釋過,本來按照慕靈的才學應當隻是第三等同進士出身,日後外放做官,但他是滿包衣,正經經過科舉進入官場的滿人太少了,這也是為什麼出了個納蘭性德就幾乎被捧上神壇一般。

一是納蘭性德確實拔尖,二是實在是不能從才學上誇其他滿人了。

加上朝中漢臣文官多,若是慕靈算三等中上的成績,等到殿試時恐怕還會往上提一提,第二等進士末位也是好過三等同進士的,前者進翰林院,後者外放做縣令,遠離京城這個政治中心。

這自然是很好判斷好壞,就像考公務員,京城公務員和窮鄉僻壤公務員怎麼選,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嗎?更何況慕靈本來還是京城人氏。

不過元夕這廂記下,卻沒寫信告訴慕靈,怕他心態波動,影響殿試。她這邊心裡竟有些急迫,若是瓜爾佳敏泰能在殿試前驗證牛痘的存在並且寫折子送上去,慕靈就是未來的旗人,隻怕他的等次往上提提便會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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