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針後,孩子暫時退了熱,很快又喝了藥,大夫退下,花雨試探著道:“夫人,奴婢去給您抱床被子,您在榻上歇歇?”
“不用,天這麼冷,回去睡。大夫都說沒有大礙,不用在這熬著。”高玲瓏打了個嗬欠,率先走在前頭。
花雨愕然。
換作之前,主子是一定要親自守著,看到人醒了才放心的。
接下來半宿,高玲瓏蒙頭睡了個好覺。
花雨推門而入,手中端著熱水:“夫人,請安要遲了。”
高玲瓏迷蒙了一瞬,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想起了周淑寧過門後天天都要給婆婆和祖母請安,風雨無阻。
天都還沒亮呢,外麵黑漆漆一片,高玲瓏翻了個身:“再睡會兒。”
請安的時辰是周淑寧剛過門時定下的,因為安國侯這個時辰出門上朝,侯夫人要起身伺候,之後就要睡回籠覺。
其實完全可以等再次醒來的伺候再讓周淑寧去請安嘛,定這個時辰,故意折騰人。
花雨愕然:“夫人?”
“你也睡會兒,天亮了再說!”高玲瓏催促:“把門給我關上。”
等高玲瓏醒了,日頭都老高了,花雨伺候她起身時,有些忐忑:“夫人,侯夫人會不會生氣?”
高玲瓏沒有答,不管氣不氣,她都不打算按著侯夫人定好的時辰來。
因為周淑寧後悔了!
她後悔對侯府長輩恭恭敬敬,後悔對孩子掏心掏肺,後悔自己在這個府邸守寡一生。
出門時,花雨低聲道:“要不要先去看看世孫,然後再去請安?反正遲都遲了……”
“正因為遲了,所以才要去早一點。”高玲瓏閒庭信步一般賞著景致:“我又不是大夫,去不去他病情都一樣,又不會因為我去過一趟就好轉。”
花雨一臉茫然,她忽然覺得自己伺候主子這麼些年,還是沒有摸清主子的脾氣。
身為貼身丫鬟,這很不妙。
主院中一片安靜,高玲瓏緩步進門,衝著正在用午膳的侯夫人笑了笑:“母親安。”
她沒行禮,連膝蓋都沒彎一下。
侯夫人蹙眉:“你不來請安,也不說派人說一下,害我好等。”
高玲瓏故作一臉歉然:“圓子病了,好像是昨天跟你一起出去時著了涼,我想著孩子受不住,你大概也會身子不適,所以就沒過來。”
侯夫人不大高興:“行了,回去吧!”
“我還沒用膳。”這些年,周淑寧長年吃素,偏偏廚房還不用心,把飯菜做得寡淡無味。她吃飯隻是為了活著。
高玲瓏說著直接坐了下來,又看向邊上侯夫人的嬤嬤:“沒眼力見的,給我添副碗筷呀。”
嬤嬤沒動,看向主子。
等到侯夫人點了頭,她才出去一趟。高玲瓏拿到碗筷,也不客氣,抬手就吃,先夾了一塊桂花魚,滿足的眯了眯眼:“母親,我想過了,世子已經去了八年,早該投胎了。我沒必要天天吃素,日後我就經常來吵你了。”
跟你一起吃。
侯夫人慈愛的笑容一僵:“可方林要是還沒走呢?”
高玲瓏不答,兀自吃得歡快。
等吃完了,將碗筷一放,滿足地喟歎:“這才像是人過的日子嘛。先前我天天吃素,穿得老氣橫秋,得空就抄寫佛經,我和那庵堂中的姑子相比,就是住處稍微好點。”說到這裡,她偏著頭,好奇問:“母親,若是沒記錯,當初爹救過父親來著?”
既有救命之恩,又承諾了會好好對待恩人女兒,結果卻這般苛待,臉呢?好意思麼?
侯夫人自然是不會不自在的,歎息一聲:“孩子命苦,若知道方林會早早的去,我說什麼也要退了這門親事。”
“是麼?”高玲瓏垂下眼眸:“對了,昨天一點都不冷,圓子隻是出去走走,平白無故就得了風寒。興許是沾染了不乾淨的東西。母親,要不請個道士來招呼一下?”
“胡說!”侯夫人沉下臉來:“世上哪有這麼多神神鬼鬼的事?”
高玲瓏一臉無辜:“既沒有神鬼,那你還讓我茹素給世子祈福?”
這不是互相矛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