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湯氏婆媳二人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盞血燕,每個月都要城裡最好的脂粉鋪子送一批貨,三間最大的繡坊管事,每月初二都得帶著新貨前來讓其挑選,留下多少全看她心情,衣衫至少三套,首飾也有一套。
這些高玲瓏全部禁止。
血燕沒了,新衣和脂粉首飾也沒了。
湯氏被禁足,有幾個死忠,天天吃野菜,她嘴裡都淡出鳥來了,做夢都想吃點好的,於是讓底下的人給自己想法子弄了些來,吃的時候倒是覺得行,可一轉頭,傷口又痛又癢,難受得她一晚都沒睡著,想撓又不敢撓,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之後她就老實吃草,並不折騰著吃好的。
但孫蘭芳不用忌口,高玲瓏當家後,立刻就讓廚房原先給她的十個菜換成了三菜一湯,兩葷兩素。
孫蘭芳不習慣,就來找她了,開口就是質問:“你憑什麼改我的菜色?那是母親定下的。”
高玲瓏坐在主位上,把玩著繡工精湛的帕子,眉眼不抬:“都說長嫂如母,我托個大說你幾句,你雖身在富貴之家,也不好太過張揚奢靡。三菜一湯足夠你吃了。退一步說,母親能給你定菜色,我這個做嫂嫂的,自然也能定。”
孫蘭芳惱怒不已:“就憑你也配?我什麼出身?你什麼出身心裡沒點數?”
高玲瓏終於抬眼:“不管什麼出身,我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請進門來的長媳!是你嫂嫂!你不想認,那自己走啊,離開了柳家,就可以不聽我的。”
孫蘭芳氣得跺腳:“我去找大哥。”
她一去,果然就將柳壁招了來。
好多天沒回正房過夜的柳壁難得回來,進門後先是和雲寶說笑了幾句,可惜他跟孩子不親熱,隻是他單方麵的笑了幾聲。孩子一點都不高興,還往高玲瓏這邊湊。
柳壁覺得無趣,讓人將孩子抱走,然後一臉嚴肅地坐在高玲瓏對麵:“夫人,如今你管著後宅,我認為這是好事。畢竟我們自己早晚要當家做主,男主外,女主內。你能做點事,能幫上我的忙。但是,二弟妹出身富貴,你不能拿她跟野草似的收拾。家裡不缺這點吃的,你也沒必要縮減開支來顯得自己能乾,不用這麼省。”
“我當家,你少插手。”高玲瓏麵色淡淡:“你是舍不得她受苦吧?”
此話一出,柳壁像是被燒了尾巴的貓似的跳了起來:“你胡說什麼,那是弟妹。”
高玲瓏嗤笑:“她吃得不好,自然有她夫君操心,用得著你?再說,人家嫁妝豐厚,想吃好的完全可以想法子買嘛。”
柳壁噎了下:“柳府還不至於連媳婦都養不起。”
“是養得起,過去幾年,我還沒有三菜一湯。就是有孕的時候,也沒能吃上幾頓葷的。我記得經常吃餿飯,有一次最過分,一連五天都餿的,我們母子能夠活到現在,真的是福大命大。”高玲瓏冷笑一聲:“這些,你知不知道?”
柳壁搖頭。
高玲瓏忽然就爆發了,不客氣地質問:“你分明是懶得知道,擱這裝什麼?”
柳壁被這話問得滿臉狼狽,麵對妻子的咄咄逼人,他忍不住反問:“那你讓我怎麼辦?我從小長到這麼大在後娘手底下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嗎?你以為我沒有試圖去告狀?我在十幾歲那年告過,結果得了一頓責罰,那母子倆該怎麼逍遙還怎麼逍遙,那之後我就一門心思討父親歡心,就希望父親看在我是長子的份上將家業交給我打理!一切都很順利,柳城隻知風花雪月吃喝嫖賭,現在還不會扒拉算盤珠子!我一步步走到今日,付出多少心力,你根本不知道,憑什麼來質問我!”
高玲瓏並不害怕,寸步不讓:“我是不理解你。在我的眼中,連妻兒都護不住的男人就跟廢物無疑,既然我們誰都說服不了誰,那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彆管後宅,彆操心彆人不順口。如果你實在憐惜佳人,那你自己去采買菜色,請人做給她吃啊。當初對我這個正經的妻子都沒這麼上心過,對一個弟妹的話這般認真,甚至為了她跟你孩子的娘吵架。柳壁,你可真是好樣的。”
對上她的眼神,柳壁忽然有些氣虛:“府裡延續了幾年的規矩你說改就改,實在是太不妥當,我這是幫你。”
高玲瓏不客氣道:“不勞你操心。如果父親覺得我不對,會出言糾正的。”
屋中氣憤緊繃。
柳壁歎口氣,解釋道:“我和弟妹之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忽然,外麵有人敲門。
夫妻兩人在吵架,有眼色的人都不會這時候湊上來觸黴頭,除非是急事。
高玲瓏言簡意賅: “說!”
外麵傳來一個穩重的女聲:“夫人,奴婢看見您說的那個送豆腐的瘸腿男人了。”
外麵人說完後退走,柳壁皺了皺眉:“那賣豆腐的怎麼了?”
高玲瓏眼神意味深長,此事可關係著薑月娘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