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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高玲瓏豆腐已經出鍋。有人在攤子跟前說起鄭冬雨連夜生女的事。
高玲瓏麵色不變,自顧自切豆腐收錢。可這鎮上喜歡看熱鬨的婦人很多,有人故意道:“秀麗,那個汪正德肯定後悔跟你這麼個能乾的女人和離,要是你想回去,他絕對巴不得。”
“你要多少?”高玲瓏直接問,並且臉色當場就落了下來。又揚聲道:“大家鄉裡鄉親,多謝你們照顧我生意,但麻煩你們不要在我麵前提汪家人。”
那個婦人臉上有些掛不住,高玲瓏認真道:“第一回就算了,日後再故意這麼說,我不做你生意。”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婦人也不好意思繼續爭執,今兒不了就是她故意撩撥,以為潘秀麗臉嫩不會計較,誰知潘秀麗這樣不留情麵。
做生意的人不都講究和氣生財麼?
把人得罪光了,生意還怎麼做?
按理說是這樣,可高玲瓏做的是獨家生意,鎮上這麼多人,不缺那一家兩家。再說了,她就算不做這生意,也能安安生生度日。等這邊事了,她要帶著孩子搬去城裡住,還要送姐弟倆讀書的。
接下來氣氛有些沉悶,但也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對待汪家人的態度。應該再沒有人不長眼的跑來說這些有的沒的。如此,也絕了汪正德求和的路。
彆覺得他已經娶妻了就不可能回頭求潘秀麗,如今母子幾人過得風生水起,攢下來的銀子都有上百兩,瞬間就能還掉汪家的債。汪正德說不準已經動了心。
汪正德有沒有動心沒人知道,汪母是真的後悔了。
她回到房裡輾轉反側,幾乎一宿沒睡,天亮後不久就起身,也不想留在家裡伺候鄭冬雨,便溜達著出了門。身上無錢,也沒有個目的地,等回過神來時,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周家的豆腐攤子外。
此時高玲瓏又賣完了一鍋,附近的人都已經習慣了,掐著點來買下一鍋,這期間門基本上沒有人在。
高玲瓏正收拾豆腐箱子,抬眼看到汪母,也不打招呼,將桌上的湯水掃乾淨就準備進門。菊花母女在燒豆漿,差不多又要下鹵子了。
汪母見人要走,忙上前喊:“秀麗。”
高玲瓏冷哼:“趕緊走,我不做你生意。”
“不是的。”汪母有些心酸,如今的她連塊豆腐也買不起,穩住淚意,道:“我想見見傳根。”
高玲瓏似笑非笑:“你這人可真好笑,傳根他傳的是周家的根,跟你們汪家沒有關係了,有什麼好見的?天氣有些涼,他還沒起呢,起了也不見你。”
汪母一顆心像是泡進了黃連裡,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前兒媳了,因為這麼久沒見,前兒媳態度多少會和緩一些,結果卻還是這樣。她歎口氣:“我從來沒有想過休了你娶冬雨過門,那都是他們年輕人自己決定的,我為了根兒差點被淹死,不管我對你如何,對根兒的心意是真的。”
“真也沒有用,他已經是周家的孩子了。”高玲瓏轉而又道:“對了,蔣家族叔的大舅子在城裡多年,最近要搬回來了,他讀過書,族叔已經跟我說,讓我把珍珠送過去一起啟蒙,反正孩子小,先學兩年。兩年後再說。”
汪母皺眉:“一個丫頭片子讀什麼書?”
高玲瓏已經不太容易生氣,此時也忍不住怒火中燒,噴道:“你自己不是女人?你娘不是女人麼?你們小的時候也是丫頭片子,再說,丫頭怎麼了,我如今靠自己的雙手比你那個寶貝兒子賺得還要多,丫頭沒有用,那汪正德豈不是跟廢物一般。”
她連珠炮似的吼了一大通。汪母都懵了,她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怎麼前兒媳這樣生氣?
待要解釋兩句,就見前兒媳已經搬著木箱子進門,還狠狠將門給砸上了。
汪母失魂落魄,久久不肯離開。還是汪正德發覺不對,一路問著找了過來,看見母親站在那處不像是受了傷,他鬆了口氣:“娘,您身子還弱著,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正德,我想看看那個娃兒。”汪母滿臉慘白地道。當時在月子裡,一家人都對母子倆不怎麼上心,甚至沒有給那孩子取個名字。也就是汪母喊過幾次寶兒和小寶之類。
汪正德臉都黑了:“見著了麼?”
“潘秀麗不許,還說那個孩子已經姓了周。”汪母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正德,汪家不能在你這裡斷了根,你一定要想法子把他接回來。”
汪正德心裡煩得很:“不急,冬雨還會生。”再說,現在接回來誰養?
過兩年,等到孩子能跑能跳,不需要有人專門照顧了再接回來,省了大勁了。
汪母歎口氣:“冬雨第一胎就生了男娃,我以為她是個好的,沒想到中看不中用。等她再生……到時她揣著孩子做不了事不說,萬一又生個丫頭怎麼辦?養一窩子丫頭,會讓人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