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溫瑜還不知道,年少時許多看似巧合的邂逅都是其中一方刻意而為之。她懷裡抱著一堆練習冊抬頭,看落日的餘燼燃燒在少年雙眸裡,眉眼彎彎地應道:“我剛從辦公室問題目出來,你呢?”
許熾挑了眉,雙手插袋靠在牆上:“透風。”
這是個很符合他性格的說辭。溫瑜不假思索地點點頭,還不等她對此發表評論,許熾便邁著一雙長腿靠近,然後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書本抱在手裡。
與之前身上縈繞的煙味不同,這一次許熾走來時帶了陣輕輕快快的風和洗衣液清爽的淡香,他沒說話,用眼神示意她上樓。
“謝謝你啊。”
溫瑜與他相處時心情總是很好,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地向他說起近日發生的趣事,和緩輕柔的音色像霧氣一樣籠罩在耳畔,說著說著把自己給逗笑了,然後被闖入喉嚨的冷風嗆得小聲咳嗽。
許熾則安靜地聽,隨著她清亮的笑聲勾起嘴角。書本扉頁上似乎還殘留著自少女手心留下的微熱,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覆蓋上那片溫暖的區域,所有不安的情緒都瞬間平和下來,思維不受控製地開始胡思亂想。
溫瑜看起來好瘦啊,聽說她的家庭條件不是太好,他得找個合適的理由喂飽她;她的衣服也穿得太薄,第一次見麵時她隻在校服外套裡穿了件舊毛衣,被凍得瑟瑟發抖。
在那次中午見麵後,他一口氣買了全科目的練習題,翻開第一頁才發現自己連最簡單的基礎題都不會做。雖然許熾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她問題目,可又擔心心尖尖上的姑娘會笑話他的愚笨,隻能從頭開始啃教科書。
她走在前麵,纖細的影子被燈光打在樓梯上。許熾微低了頭,在不經意間踩到溫瑜影子時匆忙把腳挪開,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它,卻又想讓自己的影子離它更近些。
他甚至會因為二人影子短暫的重合而暗自開心,就在那一刹那,許熾想,他真是徹底陷進去了。
“這周六是我生日。”眼看快到溫瑜的教室,他終於在她談話的間隙開口,“在伯爵有個聚會,你來嗎?”
“伯爵”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家KTV,她沒想到許熾居然會邀請自己,有些詫異地轉過身去。
這是溫瑜頭一回居高臨下地看他。從前因為身高原因,她眼中的許熾從來都是高傲冷酷、不易親近的,如今低下頭來,便完全是另一種感受。
相貌雋秀冷峻的少年微仰起頭注視著她,臉上仍沒有什麼笑意,黑黝黝的雙眼卻在燈光下淌出幾分滿含期待的神采,圍巾與外套上的兜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毛茸茸,就像……
溫瑜把“野狼”這個比喻收回腦袋,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可此時的他更像一隻渴望獲得回應的大狗狗。
叫人無法拒絕。
她是真的沒辦法摸透他的想法了。許熾與她相處時仿佛時刻都保持著疏離的冷漠,卻又在無形之間把兩人的距離悄悄拉近,讓溫瑜不得不認真思索自己在他心裡究竟是種什麼樣的存在。
“我儘量。”她頓了頓,繼續解釋道,“我家裡可能會有些突發狀況,如果沒問題的話我一定會去。”
一想到家裡那兩位破事不斷的極品母女她就頭大,隻希望到時候她們不要又整出什麼幺蛾子。
許熾按耐住內心雀躍的小人,又佯裝鎮定地問:“你喜歡什麼顏色?”
“白色和藍色。”溫瑜順口說出來後才察覺到不對勁,“明明是你過生日,理應是我問你的喜好,你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
他故作神秘沒有給出確切答案,垂眸懶洋洋地笑笑:“你如果那天來了,我就送你一個驚喜。”
溫瑜也笑了,樓道裡的風吹得人渾身發冷,於是她捧起手向裡麵哈氣。隻出現在冬天的、自口中呼出的霧氣白蒙蒙,倏而凝聚又很快消散,讓她精致的臉看起來模模糊糊的。
“那我也要送你一個驚喜。”她像個不甘示弱的小孩,話語裡洋溢著歡快的笑意,“你就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