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寒假不算長, 很快又到了新學期。
夏小寒雖然和溫瑜聊出了巨輪, 再見到她時還是忍不住撲上去一個熊抱。
她期末考試時進步了不少, 不僅從欣喜若狂的爸媽手裡收獲了一大筆壓歲錢, 還成功吃上了陸寧帶的早餐, 可謂一朝之間翻身做主人, 高興得不得了。
現在是高一下學期, 距離高二文理分科雖然還有半年時間,不少人卻已經開始打起小算盤。夏小寒不愛動腦子, 又不想花時間記太多東西,思來想去好像什麼都不適合自己,一時間犯了難, 撐著腮幫子問:“小瑜,你以後會選文科還是理科啊?”
“應該是文科吧。”
溫瑜說著頓了頓, 腦海裡忽然浮現起許熾的臉。他理科思維很好, 又喜歡解謎與挑戰,十有八九會選擇理科,等分科之後,她能幫到他的就更少了。
更何況現在的許熾已經逐漸走上正軌, 即使溫瑜不在身邊也能自覺學習,想必很快就能取得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成績,到那個時候……她是不是也沒有了繼續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夏小寒沒有留意到她微黯的神色, 繼續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語:“文理分科的時候一定會重新分班, 你進步這麼快, 到那時肯定會去火箭班……不行, 我得讓陸寧加強補習力度,讓我一周之內背完所有語文古詩古文,一個月學完高一下數學課本,等高二的時候和你一起去火箭班!”
溫瑜笑著戳戳她的腦袋:“如果真的可以這樣,你就不應該留在火箭班,航空母艦班才是你的家。”
顯然夏小寒和許熾一樣,都對人類的智商上限存在一定錯誤的理解。溫瑜嘴上笑話,心裡則暗自為她高興——在原著裡的夏小寒是個不折不扣的戀愛腦,全書有幾十萬字,卻好像從沒有提到“學習”這個詞語。在結尾時,作者也絲毫沒提及她的事業,大概率是成了個被男主角瘋狂寵愛的闊太太。
現在見到夏小寒能在學生時代為學習拚一拚,她欣慰地抬眸一笑:“小寒,你以後想做什麼?”
“我?”原以為夏小寒會有所猶豫,沒想到她在怔了一秒後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當一個幼兒園或小學老師,雖然聽起來沒什麼誌向,但我很喜歡和小孩子呆在一起的感覺,未來嘛,還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最重要。”
溫瑜心下一動,鬼事神差地繼續問:“可如果有些事情已經注定了呢?”
“沒有什麼事兒是必然的。”她抬起眼皮,臉上仍然掛著沒心沒肺的笑,“如果有的話,我們照樣可以把它扳回來。政治書裡不是說了嗎,人的主觀能動性反作用於客觀世界,它那些雜七雜八的作用我全忘了,但總結一句話,做你想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啊,今天我不是夏小寒,我是大哲學家尼古拉斯·卡爾馬克寒,這番話就是我邁入哲學殿堂的奠基石!”
夏小寒把自己的一通胡扯誇得天花亂墜,溫瑜微微張了嘴,說不出一句話。
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她心裡就一直被自己原本的反派身份所束縛,把某些悸動且不可言說的情愫壓抑在心底,但如今的劇情已經與原著中截然不同。
一隻南美洲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造成的微弱氣流波動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在蝴蝶效應下,每個人的命運都如同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多米諾骨牌,因為她這個外來人的介入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夏小寒看她發呆,也乾脆坐在椅子上和她一起出神,一雙亮晶晶的黑眸子瞪得圓滾滾。溫瑜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柔和又寵溺:“一起加油吧。”
*
十班的同學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某一天淪落到抄許熾的寒假作業。
許熾以前是什麼人,在全班同學都瘋狂趕作業時,為數不多敢交上空白作業紙的勇士。他老爹屬於淮城權貴,大部分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有人把他逮進辦公室教育,許熾也從來都能麵不改色地進去,再若無其事地出來。
可現在,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寫完了所有寒假作業。雖然大夥看不懂答案究竟正不正確,但那些一絲不苟的字跡與巨細無遺的解題步驟已經足以讓所有人頂禮膜拜。
岑陽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幻想美好未來:“熾哥喜歡上溫瑜後成績突飛猛進,希望班裡的其他人也都能趕緊和學霸談戀愛,這樣我就能坐享其成,抄遍全班作業,豈不是美滋滋。”
許熾把腿搭在桌子上,靠著椅背嗤笑一聲:“想得美。如果真那樣的話,你就既沒有女朋友,成績又全班墊底,整個一人生輸家。”
“岑陽,求你就彆秀智商下限了。”許熾前桌扭過頭來,掩飾不住八卦意味十足的笑,“你們倆怎麼樣了?要我說啊,追女生不能太拘謹,你得展現出男人火熱的內心,什麼壁咚強吻、強取豪奪、虐戀情深,小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戲碼。”
岑陽聽不下去了,白眼一瞟:“去你的吧,還虐戀情深,記得你狂追白露的那段舔狗時光嗎?”
前桌猛地一拍桌子:“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等我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必……”
他說得興高采烈,順帶模仿了爽文男主角唯我獨尊、呲牙咧嘴的表情,甫一抬頭,就與門縫裡年級副主任發著寒光的一雙眼睛四目相對。
然後教室門被推開,副主任沒說話,朝他勾了勾手指,像極了勾魂的黑無常。
前桌雙眼含淚,握住岑陽寫字的手:“帶著我的那一份希望好好活下去,岑君。”
死到臨頭就不要再玩角色扮演了啊喂!
度過了早自習,新學期第一節是語文課。十班的語文老師是個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因為富有極高的教學熱情,所以經常在上課時點名讓學生回答問題,正巧寒假作業裡有道題他挺感興趣,便叫了一個學生起來念自己的答案。
那學生是直接照抄許熾的作業,老師聽罷很是滿意,在誇獎一番後又順嘴問:“其他同學們還有彆的想法嗎?”
這完全是隨口一說,畢竟在十班不會存在有人舉手或應聲的現象,於是他在下一秒就繼續喊:“岑陽同學,你來說說。”
岑陽正在夢裡和周公釣魚,陡然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如同坐了彈簧一樣跳起來。同桌的許熾低聲提醒:“第二題。”
岑陽還沒睡醒,在半夢半醒間揉了揉眼睛,試圖讓模糊的視線清晰一些。他抄的時候不認真,壓根不知道許熾寫了些什麼,這會兒念得磕磕跘跘,比穀歌娘還更像機器人。
好不容易說完了答案,他正準備佯裝泰然自若地坐下,被語文老師似笑非笑的表情嚇得渾身一震,瞌睡都被嚇跑了。
他在念答案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噗嗤笑出聲,此時看著他滿臉懵懂無辜的模樣,教室裡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語文老師也被逗樂了,居然沒怎麼生氣:“岑陽同學,語文題也能原封不動照抄的人不多見,你彆和周公釣魚了,站起來讓自己清醒一點吧。”
岑陽心裡一口老血吐出來,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兒。他滿心委屈無處宣泄,抬頭時又撞上了前桌賤兮兮的目光。
前桌因為早自習抽風一樣的誇張動作,被副主任罰站一天。他看著岑陽熬夜打遊戲形成的黑眼圈,模仿日劇女主角的經典表情瞪圓了眼睛,極其小聲地說了句:“你來陪我了,岑君!”
好想給他一拳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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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是春天最令人期待的活動之一,淮城一中計劃讓學生們前往城郊的遙山登山遠足,因為路程遙遠,便雇了數輛大巴以供來回乘坐。
溫瑜去山林玩耍的經曆屈指可數,隻在很小的時候與家人一同野炊過,她被繁雜的學習生活悶得難受,好不容易有機會走出學校,頓時心情大好。
每個學生都背了大大的書包,包裡則是各種各樣的零食飲料。溫瑜和夏小寒坐在一起,因為春遊時允許學生帶手機,後者便趁著這個機會展開了大型偷拍活動,為以後的表情包製作做準備。
溫瑜被她相冊裡稀奇古怪的抓拍逗得笑彎了眼,夏小寒一邊翻看一邊說:“還是你最好看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就沒有顏值崩塌的時候——欸,這塊吊墜我以前沒見過,你什麼時候買的?”
溫瑜垂頭看一眼玉墜,自從上次宋潔將它賣給典當行後,她就不太敢繼續把它放在家裡,帶到學校又沒有合適的存放地點,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將其掛在脖子上。
這樣的話,如果以後遇見了溫家的人,也能被一眼認出來。
這輛大巴裡混雜著各個班級的學生,車內本來就空氣流通不暢,周圍又吵吵鬨鬨,溫瑜沒一會兒便靠在座椅上睡著。
夢裡的情景紛亂錯雜,當她被夏小寒拍醒時,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她有些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恍然間瞥見身旁站了道人影,抬頭才發現居然是許熾。
溫瑜一見到他就笑:“你怎麼在這兒?”
“我一直在這輛車上。”他嚼著口香糖,把手揣進上衣口袋裡,“走了。”
溫瑜乖乖點頭,示意夏小寒跟著一起下車,後者欲言又止,在她身後抿著唇笑。
她可看見了,溫瑜睡著的時候許熾一動不動站在她身邊,用手撐著她的腦袋,不讓它因為車輛顛簸而晃動。
既然他不說,夏小寒可得找個時間悄悄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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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之後就是分班登山的時間,說是分班,其實老師也並不大管,因此有不少學生偷偷摸摸溜出隊伍。
溫瑜和夏小寒都呆在班級方陣裡,遙山不算陡峭,路程卻很長,尤其今天還是日光明媚的豔陽天,走了一個多小時後就覺得疲憊不堪。
陸寧因為充當著夏小寒的人形掛包架而一直跟在她身邊,他們正嘗試著通過聊天來分散注意力,忽然溫瑜跟前伸過來一隻握著薯片的手,轉過頭才發現居然是盧薇薇。
自從元旦晚會後,盧薇薇對她的態度就緩和了許多,甚至會不時主動來找溫瑜說話,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也逐漸親密起來。
她走得有點累,臉色發白:“你們快拿,過時不候。”
夏小寒尤其喜歡小零食,歡呼一聲後順手抓起幾片,溫瑜道了謝,剛把一塊薯片銜在嘴裡,肩膀就被人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