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含笑站在她身後,右手遞過來一袋巧克力餅乾,笑容淡淡:“溫瑜同學,這個餅乾我很喜歡,你試試吧。”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彆班的班級隊列裡,溫瑜還是匆匆吞下薯片接過餅乾,笑著道了句“謝謝”。
盧薇薇和白露無聲對視一眼。因為都是年級裡出了名的才女,這兩人從初中起就是學習上的競爭對手,萬萬沒想到,對方不僅要在學業上與自己爭個不死不休,連春遊送零食這種小事上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個人,簡直稱得上孽緣。
夏小寒敏感地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又悄咪咪吞了口薯片。
沒有硝煙的戰爭一觸即發,兩人都在心裡默默打了一大堆草稿,隻可惜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被另一個人橫插一腳。
——許熾很沒有眼見力地走到溫瑜身邊,一把扒下她背上的雙肩包抓在自己手心裡,然後頭也不回地邁著一雙長腿快步走在前方,戲謔的話語打在在場每個人的耳膜上:“才走這麼一會兒就累了?”
雙肩上的重量陡然消失,溫瑜在微微一愣後急忙追上前,想把書包搶過來,奈何許熾走得太快,她隻能小跑著追趕他。
憋了一肚子話沒說的盧薇薇:……
同樣滿腦子聊天話題的白露:……
正準備給大家分享自製甜品的範寧寧:……
她們少有地達成了共識,男人這種生物活該消失。
溫瑜沒過多久便追上了他,隻可惜包還沒拿回來,自己就被累得氣喘籲籲,隻能扶著膝蓋半蹲下身子休息。
許熾沒說話,安靜站在一旁等她。他垂著頭,臉上掛了無可奈何的笑,高挑的身子把正午毒辣的陽光儘數擋在後頭。
溫瑜的班級本來就被分配在全年級隊伍的末尾,此時她再一稍作休息,兩個人就落在了遠足大軍的尾巴上,很快就和大部隊脫了節。
許熾背對著隊列,因此也很幸運地沒有看到當她班級走過時,人群中四道幽幽的視線。
她歇息片刻後強撐著自己直起身子,臉頰因為疲累而泛著潮紅,許熾笑眼彎彎地向她伸出手,聲線像春天的陽光一樣乾淨又清朗:“還有力氣嗎?”
溫瑜搖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說話時仍帶了細微的喘息,許熾知道她害羞,於是用袖子裹住手掌,用篤定的語氣:“拉著。”
春天嘈雜的蟲鳴吵得她心煩意亂,溫瑜悄悄深吸一口氣,把右手搭在他手心裡,然後瞬間被許熾緊緊反握住。
少年人的手掌比她大得多,即使隔著一層布料,也還是能感受到熾熱的溫度。他一言不發地拉著她走在複蘇的山道上,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道在推著溫瑜緩緩向前。
一股燥熱自心底湧上雙頰,她想,一定是天氣太熱的緣故。
等他們倆慢悠悠到達山頂時,其他學生早已找好了地方吃午餐。遙山頂峰是登高望遠的絕佳去處,不少人把勞累和抱怨拋在腦後,站在山巔上大喊大叫,仿佛自己剛剛征服了珠穆朗瑪峰。
許熾一上山就被狐朋狗友們拉走開黑,夏小寒一眼就看見了溫瑜,跳得老高向她招手,興致勃勃地說:“小瑜,聽說在遙山山頂喊出你的願望,它就會成真喔。咱們來試試吧?”
說罷,她狡黠地瞥一眼身邊的陸寧,雙手做喇叭狀喊:“陸寧一輩子單身!”
陸寧隻有在麵對她時才會卸下平時冷冰冰的臉,他罕見地笑了笑,也學著夏小寒的模樣喊:“夏小寒體重二百五!”
理所當然地被夏小寒一頓亂拍。
溫瑜笑著注視著他們,想了很久。
最後她定定望著遠處那道遙不可及的天際線,用儘全身力氣喊:“溫瑜,謝謝你!”
不是什麼願望,這個“溫瑜”也不是她,而是被她占用身體的女孩。原主曾經的記憶隨著與身體的契合度而逐漸清晰,她對那個素未謀麵的女孩也終於由一開始的毫不理解轉變為更多的同情和惋惜。
溫瑜不知道原主如今尚在何處,但正因有了她,自己才能體會到這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理應感激,卻也同時因為占用了他人的身體而感到自責。
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腦海裡沉寂已久的係統居然發出一聲冷笑。係統神出鬼沒,溫瑜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問她:“你知道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去了哪裡嗎?”
女人的聲音依舊乾巴巴的:“她去了你的世界,好得很。”
“這麼說來,我們兩人更傾向於靈魂互換。”原來自己並非單方麵侵占,溫瑜鬆了口氣,“可你安排我們去往對方世界的目的是什麼呢?”
細細想來,如果係統真是為了修複一個無足輕重的bug而將她拉入這個世界,那麼她把這具身體的主人送去溫瑜原本的世界又是出於什麼目的?還有一個很可疑的點就是,為什麼靈魂互換的人選落在了溫瑜頭上?她能確定的是,原因一定不是因為她恰巧和原主姓名相同這麼簡單。
係統又不說話了。
溫瑜抿著唇陷入沉思。她在從前的世界裡,雖然備受家人寵愛卻因為身體殘疾而整日鬱鬱寡歡,來到這裡後,雖然身邊沒有可以依賴的親人,卻也認識了值得信賴的朋友,並重新拾回放棄一年的愛好與夢想;原主身體健全,心理卻因為長期壓迫而痛苦不堪,如果進入了她曾經的身體,一定能感受到不曾擁有的親情。
這個結果對她們來說似乎都是不錯的結局,可係統不是扶貧機構,沒必要讓每一個鬱鬱不得誌的可憐人重獲新生的機會。
為什麼會是她們這兩個毫無交集、毫不相乾的人呢?她實在想不明白了。
可無論如何,溫瑜直至此刻終於得以卸下壓在心頭許久的包袱,從曾經那個女孩殘留的記憶裡走出來。她們都有理由展開一段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想起夏小寒對她說過的那番話,溫瑜想,是時候從禁錮裡走出來了。
她不是原著裡不得善終的大反派,她是溫瑜。
夏小寒以為溫瑜在感謝自己過去半年的努力,拿胳膊撞了撞陸寧:“你看看人家,多麼有深度,哪兒像你,像個幼兒園小朋友。”
陸寧沒理會她,又大聲喊:“夏小寒十七歲禿頂!”
*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沒過多久就到了下山的時候。
溫瑜被範寧寧的甜點、白露的進口餅乾、盧薇薇的小麵包和夏小寒雜七雜八的零食撐得肚皮圓滾滾,她與眾人聊得正歡,忽然見到白露望著某個方向神情一冷,順著她視線望去便望見許熾。
白露莫非是愛極生恨,為什麼她看許熾的眼神……這麼讓人發毛呢。
他不愧是比白露等級更高的對手,對她冷冰冰的視線熟視無睹,徑直走向溫瑜:“書包給我,幫你背。”
他真是小瞧了她的體力,溫瑜抱緊背包不經思考地回答:“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許熾沒說話,笑容淡淡地看著她,沒收回手。對於溫瑜他再了解不過,果然不出三秒她便繳械投降,把包遞給他。
溫瑜身邊以白露為首的朋友們滿臉嫌棄,夏小寒則露出欣慰的姨母笑,有同學悄咪咪用手機拍下這一幕。
果不其然,在當天晚上,一張照片就迅速席卷學校論壇——溫瑜把背包遞給許熾時,二人指尖微微相碰,後者抿著唇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他們身後滿臉檸檬酸的圍觀群眾,網友們紛紛表示,太真實了,這就是屏幕前我們的表情,白露女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白露對此的回應讓人摸不著頭腦:“首先,我的眼珠子好得很,其次,許熾你讀過格拉夫斯麼?”
她這是諷刺許熾不愛讀書,不配和溫瑜玩,然而沒人能看懂。
就連許熾本人也把這張圖保存後發在了朋友圈,配文是“春”。他是一年頂多一條動態的那種人,這則信息瞬間引爆朋友圈,朋友們紛紛祝賀許少爺成功脫單,留言在短時間內極速飆升。
“前路漫漫,熾哥穩住,千萬不要追妻火葬場。”
“春天來了,又到了動物那啥的季節,作為叢林之王,許熾也開始了他的求偶行動。”
“小姐姐好好看,跪求聯係方式。”
“樓上你不要命了?組團打死。”
“組團帶我一個。不過小姐姐是真的好看,熾哥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將他設置為特彆關注的許建陽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這條消息,他越看照片裡的溫瑜越滿意,臉上不由自主浮起笑意,心裡連孫子的名字都快想好了,忽然視線頓在某一處地方,久久沒有挪開。
他的腦海裡頓時隻留下了一個念頭——這小姑娘脖子上的玉墜……好像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