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用毒用藥那麼厲害, 怎麼會沒有後招?
林冬澤身上,還有她的千裡尋蹤粉呢。
昨天在風露樓前, 徐鶯可不隻是單單地調戲了一把小郎君。
蘇汣悄悄跟姨媽交換了一個眼神兒, 兩個紅衣美人在武林盟主滿臉莫名中相視一笑。
徐鶯就從懷裡摸出那隻竹笛, 湊在紅唇邊輕輕一吹。
人耳聽不見的聲音穿透力十足,片刻之後頭頂就是一聲鷹嘯, 她仰頭滿意地看了一眼,“走吧,那小子沒跑遠。”
黎嵩:“……”
林冬澤確實沒跑遠, 他從決明手下慘敗之後,本來隻是想回客棧換身衣服就離開天門城。
誰知還能被一群烏合之眾堵在巷子裡嘲笑奚落。
內傷很重又一身狼狽, 對方人多勢眾他拚打不過生生受了一頓拳打腳踢頂著滿頭唾沫落荒而逃,連佩劍都落下了。
所以蘇汣的推測也有細節上的出入。
蘇歡歡根本不用著去偷,等那幫人散去之後看著地上散亂的碎布、遺落的身份玉佩和佩劍, 心裡就生出了那個惡毒的栽贓計劃。
她昨晚好恨, 一邊忍受著臉上的傷痛一邊還要經受精神上的折磨。
好不容易穿越過來,以為自己可以一路走上人生巔峰,卻想不到一心下了重注的男人卻毫不留情棄她而去。
當時看著林冬澤逃跑似的離開, 蘇歡歡就什麼都不想了,隻想先要負心漢也嘗嘗她彼時彼刻心頭的重重滋味兒。
至於那個老賤婦, 她心裡當然也不會放過。
林冬澤回到客棧,精神恍惚地換了衣裳就結賬離開,不知道自己前腳走,後腳蘇歡歡就易容成客棧夥計開始了她的報複。
他走在路上生怕被人認出來, 總覺得一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都陰惻惻地瞪著他指指點點。
所以專挑僻靜的小道躲躲停停。
等他好不容易遠遠看到了城門,卻聽頭頂一聲悚然鷹嘯。
林冬澤嚇得一哆嗦,腳杆子一軟就貼著牆角縮了下去,眨眼就見幾道耀眼身影從天而降。
“原來躲在這裡,難怪黎宗主的人找不到咯。”
徐鶯笑眯眯地伸手一把抓住林冬澤的後領把人提起來,原本一高大英俊的小夥子,此時神情萎頓驚慌失措,精神儼然已經有點不對勁。
“放、放開我!我不是,我不是林冬澤,我不是少陽劍派大弟子,你們認錯人了!認錯了!”
林冬澤一聽那個嬌媚的聲音就心裡發怵,又見圍過來的決明,身體本能反應就是腿軟。
“認輸、我認輸、彆過來!”
蘇汣想要往前鑽,被師兄廣袖一揮整個給攬到身後,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把她遮得嚴嚴實實。
不想讓她看,臟眼。
也不想讓她被看到,心煩。
蘇汣隻能從師兄的袖子和腰側的縫隙裡偷偷過癮。
嘖嘖嘖,原著裡未來意氣風發的武林盟主喲。
心裡暗爽著卻還不忘四處打量,不出所料的話蘇歡歡應該也會尾隨而來。
那惡毒女心血來潮就能殺了十幾條無辜人命,沒道理不親自來驗收“成果”。
決明注意力一分在正事,九分都在蘇汣身上,立即察覺她那到處亂瞄的小眼神兒。
耳尖隨之而動注意著周圍。
“林冬澤,你為何殺人!”
這邊林冬澤轉眼又見黎嵩一張臉黑得跟閻羅王似的逼問過來,頓時眼淚鼻涕一起給嚇出來,“走開,放開我!我不是林冬澤!你們認錯人了!”
“嘖,這小子瘋了?”
蘇瀾看得嘖嘖稱奇,數天前在落霞山做客時那青年才俊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林冬澤循著聲音看去,又是一驚,千麵狐!他怎麼來了!
“不,是你女兒自己下賤纏著我!她自己口無遮攔才招來禍患,不關我的事!”
他這陣歇斯底裡的亂吼之後決明淩厲的眼尾餘光忽然一閃。
鎖定了遠處一堵院牆。
“咻” 地一聲,決明看也不看抬手射出一枚氣箭,準確地擊中了剛剛在牆頭氣得發抖的人影。
“啊!”
蘇歡歡肩膀中箭,慘叫一聲從牆頭滾落。
眾人看去,隻見一個還穿著跑堂夥計粗布袍的佝僂身影滾在地上痛得直打滾兒。
決明那氣箭其實還好,主要是蘇歡歡落下來的時候臉先著陸……
“哎呀!”
蘇汣轉身就看到蘇歡歡臉上的人·皮·麵具在粗糲的地麵被擦破,露出了底下的爛臉。
這次不用師兄發話,自己就抓起男人的衣袖擋在了眼前。
“你是……”
畢竟是父女,蘇瀾一看那破損的人·皮·麵具就心肝膽顫。
“爹爹!”
蘇歡歡從地上爬起來,大概是哭得淚流滿麵吧,反正也看不出來,淒淒慘慘地跑過來,要撲進父親懷裡。
蘇瀾深吸一口氣。
她起身的時候“哐當”一聲,是少陽劍派的佩劍落了下來……
加上那一身夥計布袍,和易容……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混賬!”
蘇瀾怒不可謁,抬手就是一巴掌,帶著內力扇出,將蘇歡歡直接抽翻在地。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先是出賣親妹,後又殘殺十數武林人士陷害他人,蘇瀾真是後悔,當初就不該把她生下來,此時氣得就要拔刀。
“蘇兄!”
黎嵩反應也快,立即從種種行跡看出前因後果,心裡鬆了口氣,針對幽遊宮的是誰另說,至少人不是少陽劍派的人殺的。
與此同時趕緊抬手阻攔。
雖然蘇歡歡罪有應得,但還是不忍心讓老友親手弑女。
可還沒等蘇瀾刀拔·出來,突變再生。
一道黑影帶出勁風閃過,衝著被蘇歡歡轉移視線之後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林冬澤疾奔而去。
幽遊宮三人反應最快,已經同時飛撲而上。
蘇汣前一秒還扯著師兄的袖子,後一秒指尖就隻剩下絲滑觸感。
對方功夫厲害,決明親自上了。
然而那黑影明明看起來是衝著林冬澤去的,下一瞬卻半道極速轉向。
幽遊二鬼撲過去反而跟人家擦身而過。
那人氣勢洶洶,目標明確,趁著決明飛過來的刹那袖中飛出暗劍。
“師兄!”
“少陽!”
蘇汣跟黎嵩幾乎是同時喊出聲,偷襲者回身時,露出一張看起來平和而英武的臉,正是殷少陽。
說時遲那時快,決明反應很快,已經閃身躲開了那柄暗劍。
卻在側開的同時發現暗劍在半道一分為二,還有一柄短劍帶著千鈞之力勢如破竹。
他眼神森寒,這時再想打掉已經不可能,眼見寒鋒直指小師妹眉心。
蘇汣甚至都沒發現危險。
四分之一個刹那之間,決明再次飛閃,高大的身軀掀起白袍飛旋。
“噗!”
白袍間血霧纏綿……
蘇汣仰頭就見師兄噴出一口鮮血墜落下來。
瞬間隻感覺心尖尖都被人揪住了似的,撲上前就把人抱住,聲音都在發抖。
“師、師兄?”
她看到寒光在男人心口閃過……
注意力都在那裡,顫抖著伸手摸上去,除了白袍上破開一個洞,沒有摸到血跡。
但瞥一眼落在旁邊的短劍,已經斷成兩截,劍尖上明明沾著血!
視線匆匆掃到男人臉上。
因為吐血玉白的臉頰上都是點點血星,她先前還沒注意,這才發現,決明額角殷紅血跡一直蔓延到鬢角裡。
一側眉骨上被劍刃斜斜劃開一道血痕,血水滲入眼角,他卻沒事人一樣仍舊眼神淩厲。
蘇汣盯著他被血痕斷開的長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怎麼又是斷眉……
決明剛剛在千鈞一發之際用神功護體,生生用血肉之軀震開了利刃。
不過殷少陽那一下用儘全力,暗劍雖然沒紮進皮肉,但力道卻擊到了心脈,所以才噴出一口血。
劍尖被內力震斷斜飛出來正巧割破了眉骨。
這大概是幽遊宮少主出生以來第一次受傷。
殷少陽一擊得手就迅速抽身,卻被徐鶯和黎嵩蘇瀾聯手給打了回來。
“殷少陽,你這是什麼意思!”
黎嵩滿麵難以置信,之前林冬澤那時還能心懷僥幸,此時卻是痛心疾首,萬萬想不到至交好友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
“哈哈哈哈!”
殷少陽落在徒弟身邊,指著林冬澤,“我這沒用的徒弟沒把信帶到麼?”
他以為自己剛剛已經得手,臉上癲狂大笑,藏了二十年的心機和怨恨終於徹底釋放出來。
“什麼信?”
黎嵩莫名其妙。
“老黎啊,你不知道吧,其實決歌給你生了個兒子!”
殷少陽聲音比惡鬼還像是惡鬼,“可惜了,他見到你怎麼沒聽決歌的取你首級!”
話音未落,就見他袖口寒光一閃,竟然再次抖出短劍,朝黎嵩飛射而去。
“那就我親自來!”
誰也想不到他剛剛隻是佯裝要逃,其實根本隻是想要司機偷襲。
黎嵩彼時正立在他前方,腦子裡還在被那句“決歌給你生了個兒子”震得嗡嗡響,根本沒料到自認為的至交好友竟然對他動手。
“鏘!”
卻聽金石之音驟響,第二柄短劍被斜側方飛射而來的紅光打開。
黎嵩悚然驚醒。
眼前一晃,被擊落在地的決明已經瞬移過來。
短劍落地發出“哐啷”脆響的同時“噗”地一聲,地上多了一串細長血痕。
剛剛決明電光火石間射出來的,不是氣刃,而是指尖逼出的心頭血。
“少主!”
徐鶯嚇得不輕,臉上血色儘失。
蘇汣比她還驚慌,剛剛隻見他眼底被眉頭滲出的血水迅速染紅,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懷裡的男人就飛了出去。
動作快得隻留下一片虛影,完全不像是人類能達到速度。
再看去,殷少陽已經被決明掐著脖子舉起來。
地上多了什麼東西。
眾人凝目看去,呼吸猛地一滯,那是被極為鋒利的東西整齊削掉的,雙足和雙掌……
一代宗師,少陽劍派掌門,此時四肢血流如注,再也無法從袖中放出暗器。
咽喉被緊緊鎖住,麵色青紫,嘴唇掀動想要說什麼,臉上的表情還停滯在之前歇斯底裡的癲狂大笑上。
“你不該。”
蘇汣隻聽到師兄說了這三個字,他肯定是因為剛剛對方偷襲時故意帶上她的陰險算計而發怒。
卻無法確定聲音到底是不是他發出來的。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魔鬼。
她本來想叫住決明,至少聽聽看殷少陽為什麼要這麼做。
雖然她猜測肯定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為愛癡魔的可恨又可憐的男人,求而不得,又性情偏激,加上二十年的寂寞折磨,多半就成了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喀嚓”一聲,很脆。
黎嵩看著老友破布一般被摔開,正好砸在躲在一邊的林冬澤身上,嚇得他像個受驚的低齡兒一樣嚎啕大哭。
他嘴巴張了張,喉嚨裡哽著複雜的情緒,想要問問決明,殷少陽說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