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臨川似乎不欲與她多爭辯什麼,微微一笑。
在眾人膽戰心驚的注視之下,少年宛如一隻披頭散發的幽魂,臉上飛濺的血點未拭,眼角淚痕還未乾,猩紅的眼裡笑意盈盈,宛如在演鬼片。
牧臨川抱著那麵諸天神佛紋的羯鼓,右腿半盤,支著左腿,繼續從容地拍著他那麵司馬鼓。
拍了半天,或許是覺得缺了些什麼,牧臨川眉頭微蹙,忽而恍然大悟般地擊掌大笑。
“怪孤,孤竟然忘了這個。”
少年急急忙忙地赤著腳,走下了軟氈,衣擺猶如一團迅速刮過的烏雲。
彎腰拾起地上的人頭,牧臨川眉眼認真無比地,幫著人頭調整了一下表情,捋了捋發絲,放在了自己麵前。
“唉,都怪孤一時衝動,砍了你的腦袋,大家都被孤嚇得都沒心思聽孤演奏了。”
少年眨眨眼,俏皮地輕點頭顱的鼻尖,“孤給你最好的位子,他們誰都比不上。”
他高興極了,敲著敲著突然抱著鼓站起身手舞足蹈。
這是韻律極強的狂喜舞蹈,嘴裡哼著歡快的小調,扭著腰,踢著腿。一股由內而外的強烈的喜氣感染了少年,少年眉飛眼笑,笑意輕快而愉悅。
*
這王宮裡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從華林園回來後,拂拂卻小病了一場,腦子裡一會兒是小鄭貴人驚懼絕望的淚臉,一會兒又是崔蠻。
夜色已深,
袁令宜回到屋裡的時候,便看到拂拂披散著潮濕的長發,麵色蒼白地坐在鏡子前,脊背挺得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袁令宜愣了一愣:“拂拂?”
“那崔蠻的事我都聽說了……”
牧臨川在華林園裡又一眼相中個少女,一舉封她成了貴人。
袁令宜欲言又止:“你也不必過於掛懷。”
這時,鏡子前的少女這才動了動。
“袁姐姐不是的。”陸拂拂看著鏡子,目光卻落在係統麵板上。
“我隻是在想,”拂拂怔然失落地,輕輕碰了碰鏡子裡的自己,“我是不是……太驕傲了。”
鏡子裡的少女麵色蒼白,雙眼清明。
拂拂審慎地抿了抿唇。
回來後,她就一直在想。
上京,是大雍朝的經濟和政治中心,祗洹林立,寶塔駢羅。
而王宮則是上京的核心,朱門華閣,金花寶蓋,人人都想著在上京闖出一番天地,想要一步登天,做人上人。
她可有在牧臨川俊美的皮囊下,他給予她的應接不暇的賞賜中,在這五光十色的誘惑中把持住自己的本心呢。
貧困山區裡走出來的姑娘,大多單純質樸,但也正因為見識得少了,往往會被些蠅頭小利輕而易舉地引誘,一步一步,走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看著係統麵板,拂拂垂下了眼。
牧臨川的好感度不知何時已經漲到了15%。
可這15%還是太少了。
這數值就像是給了陸拂拂一耳光,打得她一張臉高高腫起,臉上火燒。
陸拂拂悶悶地抱著膝蓋,不聲不響地垂下了眼。
她還是高估自己在牧臨川心裡的地位了,也低估了牧臨川在自己心裡的地位。
一個長得俊美,又身處高位,對你百依百順的少年,時時刻刻在你眼前晃悠,你會不動心嗎?
拂拂也不能免俗。
大山坳裡的小姑娘未嘗情愛,在這數十日的相處中,理所應當地,對牧臨川也萌生出了些懵懂的,青澀的好感。
誰想她勤勤懇懇,汲汲營營,裝傻賣呆到現在還是混了個“才人”,而崔蠻一露麵就扶搖直上成了“貴人”,說心態沒有崩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小鄭貴人的死和崔蠻的出現未嘗不是一件幸事,這讓她及時看清了現實。
她麵對的絕不是一個容貌俊美,性格體貼的少年,而是個殺人沒有理由,殘暴嗜殺,反複無常的魔鬼。
行啦,這回總算清醒了吧。戀愛腦要不得!!更何況這還是個變態殺人犯。陸拂拂你的三觀已經行走在危險的邊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