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分明卻是具已經被開膛剖肚,掏空了內臟的屍體。
張嵩苦著臉跟上,他還記得這具“佛菩薩”生前的模樣,這位生前在朝野中也算是個人物,乃是都督一州軍事的陳峻拔,因與長樂王牧行簡往來密切,被陛下擼起袖子親自收拾乾淨了。
眾人隻知道陛下暴虐嗜殺,卻不知道陛下殺人還區彆對待。
如小鄭貴人之流的,便隨手拖下去埋了、砍了、喂了。但諸如陳峻拔一類,陛下覺得這樣殺了他們太埋汰他們了,便會吩咐內侍將他們帶到這千佛窟,自己親自動手處置。
這佛像裡的內臟正是一旬前,牧臨川自己親自動手掏空的。彼時,少年神態自若地伸出手,掏出鮮血淋漓的心肝腸肺,隨手丟在盤子裡,目不斜視道:“將這些拿去喂虎。”
也隻有在此時,牧臨川這陰沉病態的神情才一掃而空,變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嘴裡哼著小曲兒,專心致誌地為這佛像描眉作畫。
等他將這剩下來半邊上完色之後,天際已經微微亮了。
牧臨川擱下畫筆,頗為誌得意滿地打量了一眼自己傑作。他興奮得臉上發熱,熱血上頭,雖然一晚上沒睡,全還是精神奕奕。
轉過身,踢踏踢踏地出了千佛窟,“走,去冷宮。”
拂拂是在睡夢中被人戳醒的。
一睜眼,便看到少年撐著下巴,手裡拎著個不知從哪兒扒拉來的狗尾巴草,撓著她鼻子玩兒。
天知道一睜眼就看到牧臨川,是多麼挑戰人生理極限的一件事兒!
牧臨川渾然不覺自己的出現是多麼驚悚,反倒還輕輕踢了拂拂一腳。
“起來。”
陸拂拂被人從夢中叫醒,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問:“起來乾嘛?”
少年口氣自大,渾然不覺自己這行為多麼無恥且招人恨,恬不知恥道:“陪我聊天。”
拂拂:……
幸好她脾氣好沒有起床氣,拂拂歎了口氣,認命地起身換衣服。
解係帶的手微微一頓,拂拂吞吞吐吐地道:“陛下?”
牧臨川疑惑地問:“何事?”
看這小暴君毫無退避之意,陸拂拂漲紅了臉,隻好自我催眠自己,她和牧臨川是夫妻,反正她也沒啥好看的。
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衣,單薄的布料緊貼著腰線,胸|臀尚未發育完全,如青澀的山巒,一捧如水般的烏發垂落臀後,裸|露的肌膚在晨光的照耀下,泛著瑩潤的色澤,宛如一筆橫書的水墨畫。
牧臨川神情淡定,還有些許不耐,他真的對她的肉|體不感興趣,看著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塊兒肥瘦均勻的豬肉,還不耐煩她換衣服慢吞吞的。
等她換好了衣服,牧臨川皺眉問:“你平常都乾嘛?”
陸拂拂想了想,一滴冷汗默默滑落:呃……種地算嗎?
今天一早這小暴君又不知道發什麼瘋,久違地跟在她身後粘著她寸步不離,陸拂拂又趕不走他,隻好權把他當作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跑的幺妮。
彎腰紮緊了褲腿,拂拂拍了拍臉,精神奕奕地掄起鋤頭去種地。
牧臨川像道幽魂一樣飄在她身後,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天還未亮,晨露未晞,行走在草葉間,裙裾沾染了點點涼意。
陸拂拂麵朝黃土,認真鋤草翻田。
大抵上天|朝人民都對種地有種莫名的向往,陸拂拂從小就在家裡做慣了農活,她既不通琴棋書畫,也沒多少高級趣味,種田倒成了陸拂拂打發時間的手段。
種出來的瓜果蔬菜既能吃,勞作的過程中又能運動健身,可謂一舉兩得之事。
牧臨川站在田邊,打量著她,有些嫌棄,有些譏誚,又有些意外和好奇。
《禮記·月令》曾言“孟春之月,天子親載耒耜”,高貴的陛下,除非春耕之時,需扶犁而耕,對於農事可謂一無所知。
竟然不是變著花樣吸引他的手段?
牧臨川遲疑地看著陸拂拂竟然真的埋頭乾起了農活,乾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一門心思地跪在地上拔草,像是全然忘記了身後還有個人。
少年皺了皺眉。
被這樣忽視,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情願,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前段時間也是這麼忽視陸拂拂的。
牧臨川狀似無謂地問:“你為何要先把鋤頭泡在水裡?”
拂拂掄起鋤頭儘職儘責地展示給牧臨川看,像從前教幺妮那樣,溫和又有耐心:“因為這樣木頭柄和鋤頭連接的地方緊一點兒,不容易掉下來。”
這到底有沒有用陸拂拂不知道,反正她大(爸)和她媽都是這麼和她講的。
牧臨川點點頭:“那你為何又往上撒草木灰。”
拂拂笑眯眯道:“因為這樣能改良土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