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王後, ”牧臨川眉飛眼笑,乜了她一眼,“起來吧。”
“一國之後, 哪有給彆人下跪的道理?”
陸拂拂呆呆地看著他, 磕磕絆絆地開口:“陛……陛下?”
少年好奇地睜大了眼,眼睫忽閃忽閃:“可是高興傻了?”
牽著她走回昭陽殿的路上, 陸拂拂緊張得幾乎同手同腳, 腰杆兒挺得直直的, 心裡簡直一團亂麻。
牧臨川捏著她的手掌, 輕輕地哼了一聲, 陸拂拂這才猛然回神。
少年停下腳步, 見她神情恍惚不見喜色, 眼含譏誚:“陸拂拂,孤不喜歡虛偽的人。”
“孤封你作王後你不開心?”
倒也不是不開心。
隻是……
拂拂沉默了。
她不知道要怎麼和牧臨川描述她心裡所想。
穿越前,她也就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仔, 被社會摧殘得早已拋棄了所有幻想。
在曆經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後,陸拂拂明白了, 世界上沒有掉餡餅的東西, 她不會中彩票, 遇不上高富帥, 任何大獎都不會落在她頭上。
當彆人告訴她你中獎了, 她第一反應隻會是,這是在詐騙。
拂拂悲憤地想,這或許就是打工仔的麻木與悲哀。
麵前的少女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東西,誇張地捂住臉歎了口氣。
少年盯著她看了半晌, 循循善誘道:“你開不開心?”
“將這些人的臉皮踩在地上你開不開心。”
這……
當然是開心的。
誰沒幻想過把自己傻逼同事和領導臉打得啪啪響這種事啊。
雖然拂拂對天發誓,她真的很想表現得很矜持,但最終還是抵不過身體上誠實的反應,漲紅了臉,咬著牙低頭小聲回答:“開心。”
她很開心!!
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桎梏鬆動了,拂拂說著,膽子大了點兒,仰起頭,眼睛晶亮地露出個笑來。
“我很開心!”
謹小慎微,忍氣吞聲地活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一天能啪啪啪打臉,陸拂拂當然也不能免俗覺得開心了。
少年勾著唇角看著她,額前柔軟微卷的鬢發垂落下來。
眼裡閃爍著洋洋得意又惡劣的笑容。
“那你可想欺負她們?”
陸拂拂有些哭笑不得。
牧臨川這模樣,和幺妮實在是……實在是太像了!
陸拂拂眨眨眼,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能拒絕:“想。”
牧臨川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兒,一把抓住了陸拂拂的手腕,又露出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那你抓緊了。”
人是很難活得恣意妄為的。
長大其實是個給自己設限的過程,為了合群,為了生存,一點一點削去了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東西。
但牧臨川不一樣。
他好像永遠隨心而活,高興的時候能笑得直不起腰,傷心的時候便涕泗橫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生機勃勃,身上兼有一切衝動,一切暗潮洶湧,一切熱情,一切喜怒哀樂。
陸拂拂與他,可以說是兩個極端。
她過早地負擔起了來自家庭的重任,成熟得太早,小姑娘身上反倒帶著點兒圓滑的習氣。
牧臨川非但不給自己設限,還要帶著陸拂拂一道兒打破界限,帶著她一道兒去瘋。
所以,他從不像其他皇帝那樣,為了平衡什麼政勢,去娶一二三四五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也不像其他皇帝那樣,瞻前顧後,束手束腳,囿於禮教而不得不委屈身邊人。
牧臨川帶著陸拂拂在宮裡招搖而過,很是揚武揚威了一次。
凡是嘲笑過陸拂拂位份的,俱都麵色慘白,神情灰白。
牧臨川不甚在意道:“等明天一早你就能叫他們來請安,你願意讓他們跪多久,他們就跪多久。”
拂拂腳步虛浮,激動得心臟幾乎快跳出了嗓子眼裡。眼前,好像有煙花砰砰砰地炸開在慶祝著她的攻略成功。
牧臨川帶著她緩步上了華林園東側的蒼龍海。
華林園中有大海,海上作蓬萊山,山上有長鯨釣台。
釣台以石累之,刻作了鯨魚的模樣,去地二十丈,一眼望去,水波濤濤,如從空中飛來。
登而望之,極目上京。
少年施施然地在鯨背上坐下,眼含笑意:“人生當作安期生,醉入東海騎長鯨”。
“諸行無常,當及時行樂,忍讓她們作什麼,你說是也不是?”
少年袖帶當風,笑意盈盈。
“人就活這一輩子,下輩子不定投胎成什麼豬狗牛羊,何必委曲求全,照顧彆人?”
陸拂拂看在眼裡,心裡也湧生出了一股豪情壯誌,那一瞬間,陸拂拂也膨脹了。
可下一秒,她又萎了。
所以說,陛下這就是你亡國的原因嗎??
然後,拂拂又發現,她成了王後之後,豈不是成了和牧臨川綁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拂拂欲哭無淚。
果然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
“你這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得意洋洋地招搖了一番之後,牧臨川的注意力終於被拂拂手上的食盒所吸引了。
拂拂迅速回神:“是皮蛋瘦肉粥。”
牧臨川神情有點兒古怪,好像又有點兒高興:“給孤的?”
“嗯。”拂拂想著這是個好時機,乾脆又眨眨眼。
“我熬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