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眉毛又黑又長,眼睛大大的,機靈又懂事。
再文靜的姑娘,也懂得如何向家中長輩撒嬌,那點伶俐的小心思,做作的姿態,總會為家裡帶來歡聲笑語。
其實向牧臨川撒嬌,陸拂拂還是有點兒緊張的,但將少年當作幺妮,她就沒那麼忐忑了,很快就又從容了不少。
陸拂拂心裡覺得自己這番撒嬌簡直做作到爆了好嗎!
就好比青樓前揮著手絹大聲喊“大爺來玩兒啊”的辛酸群演。
又像是電視劇裡,濃妝豔抹,捶著昏君胸口,一口一個“皇上討厭~~”的妖妃們。
可牧臨川竟然像是真的吃了這一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動手打開了食盒。
食盒裡的粥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陸拂拂這才回過神來,忙補充了一句:“好像有點兒冷了,陛下就不吃了吧?”
是有些冷了,還殘留著淡淡的溫度。
少年垂著眼睫,倒也不在意。
一口咽了下去。
他小時候吃生冷得東西吃慣了,這點兒算不了什麼。
可陸拂拂這句話,卻讓牧臨川動作一頓。
他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滋味,好像該拿著勺子,又好像該把勺子放下來。
像是大冬天被暖爐貼臉,輕輕燙了一下,燙得他眼睫都一個哆嗦。
牧臨川難得遲疑了。
所以他到底吃還是不吃?
想了半晌,牧臨川竟然真聽了她的話,十分隨意地合上了蓋子。
陸拂拂看著他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我再去給陛下熱一熱,熱一熱就能吃了。”
少年抬起眼皮:“叫孤吃這種回鍋的粥?你好大的膽子。”
拂拂這回一點兒都不緊張了。
她心裡微妙地想,總覺得和牧臨川的關係好像拉近了不少。
少年天子嘴裡雖然是這麼說的,卻還是口嫌體正直地和她去了永巷,盯梢。
陸拂拂在熱粥的時候。牧臨川就站在她身後,使勁兒盯著她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為他一人下廚,自然是要重視的。
重視這次下廚的少年,表現得則完全像個在廚房裡搗蛋的熊孩子。
一會兒挑剔粥放久了賣相差,一會兒又挑剔粥裡的瘦弱太少。
一會兒又嫌棄這粥太寡淡敷衍。
“加點兒花生碎。”牧臨川語氣飄忽。
陸拂拂一回頭看到牧臨川饒有興趣地拿著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頓時頭痛欲裂。
“加點兒冰糖。”
“再加點兒辣椒。”
“再加點兒醋。”
這絕對不能忍!!
作為廚房小能手,從小就掌握了家裡的飯勺,陸拂拂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加這麼多醋怎麼吃?!”
牧臨川毫不讓步:“孤讓你加,你就加,你廢話什麼?”
她什麼都能讓步,唯有這一點是不能讓步的。
無法坐視自己一上午的勞動被牧臨川糟蹋,陸拂拂據理力爭。
兩個人很快就你一言,我一句地吵起來。
牧臨川:“多加點兒時蔬,給皇帝吃的粥,怎可如此敷衍?”
陸拂拂心在滴血:“這不是敷衍,這是亂燉,這是對食材的侮辱。”
牧臨川:“這是給孤做的還是給你自己做的?”
陸拂拂脫口而出:“就因為是給陛下做的,才要更上心呀!”
牧臨川突然氣短,沉默了半秒:“哼,隨你。”
最後兩人各讓了一步,往粥裡加了花生碎、冰糖與辣椒。
片刻。
牧臨川終於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毛,麵色陰鬱地乖乖坐在了桌子前。
“我粥呢。”
拂拂心力交瘁地將粥端了過去,氣鼓鼓地想,就算是幺妮也沒有牧臨川這麼能折騰。
少年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好吃嗎?”拂拂問。
“……”不吭聲。
拂拂:“噗。”
終於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好吃嗎?”
這麼多天謹小慎微,小姑娘終於流露出了點兒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在學校裡下課後會和同桌嬉笑打鬨,會和朋友聊天打屁一樣。
“好吃,”牧臨川臉色不善,“你懂個屁。”
“喂,彆以為孤不知道你在笑。”
最後少年還是冷哼了一聲,乾淨利落地把粥全吞了下去,並且敲著空碗唱著蓮花落,表示要再來一碗。
陸拂拂震驚地看著牧臨川這蒼白病態的小身板兒。
男孩子的胃都是無底洞嗎?
本來陸拂拂熬了一鍋皮蛋瘦肉粥,給牧臨川裝了一食盒還有得剩,她還想著與袁姐姐、方姐姐一道兒吃的。
可牧臨川竟然把這一鍋全都吃了下去,並且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出了鍋裡還有剩,自己端著碗去盛粥。
全都盛了個乾乾淨淨!!
連一粒米都沒剩下!
還捧著碗,轉過身看向她,眼裡閃爍著惡劣的挑釁的笑意。
真不知道他的胃是怎麼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