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陸拂拂越覺得有可能。
隻是不知道這60%與59%的區彆,滿60%是意味著什麼?是指及格?還是指60%之前尚處於好感度階段,而60%後則正式邁入了“喜歡”?
這1%的好感度太重要了。
少年忽然停下腳步,古怪地大笑:“在孤身邊你還能走神,真是好大的膽子。”
拂拂垂下眼睫,嗓音微啞,小姑娘看著疲倦極了,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我有點兒累了。”
牧臨川真的沒再神經病大笑,也沒再說話了,又過了半晌,這才冷哼一聲,嘴角勾出個嘲諷的笑。
“誰叫你這麼笨。連這些都不會,還讓孤來教。”
陸拂拂毫無生氣的模樣,嗓音輕快地順著道:“那是!幸虧有陛下教我,否則這一章我又要學好久了。”
牧臨川,牧臨川不吭聲了。
係統的提示音在耳畔響起【牧臨川好感度+0.5%】
還能加0.5%的嗎?陸拂拂錯愕之中默默腹誹。
他目光凝在她身上。
他自然看得出少女實在有意奉承,陸拂拂這人當然是有心機的。
隻是她舉止模樣太神氣靈活,臉頰紅潤,兩隻眼睛又彎到了一起。
這奉承與朝堂後宮的奉承都不大一樣。
牧臨川古怪地想。
倒像是在哄什麼小孩兒。
實際上,拂拂確實是在拿牧臨川當幺妮哄。
她好像終於找到了與牧臨川的相處方式,像對待幺妮一樣順毛擼就沒有任何問題,隻是這程度還需要好好把握。
牧臨川不是幺妮。
少女並未被眼前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她心中依然十分清醒,幺妮再叛逆也隻是個普通的小姑娘,而牧臨川卻是個實打實的喜怒無常的變態殺人犯。
“算了。”牧臨川不再追究這事,少年低頭盤算了許久。
終於又開口,嗓音含著幾分遲疑:“我帶你去個地方。”
望著少年帝後並肩離,劉季舒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待回過神來,心中百感交集。
看來此行進宮倒未嘗不是沒有收獲,就比如拂拂。方才觀牧臨川對拂拂的縱容,連他都感到心驚。拂拂聰慧沉靜,看上去也不像單純不通世事,這是最好。
陛下果然還是少年心性,初嘗情愛滋味。有一賢良淑德的王後相伴左右,實乃大雍之福。拂拂或許是我大雍救星也未可知。
……
牧臨川帶陸拂拂去的地方是千佛窟。
究竟要不要帶陸拂拂去這兒,牧臨川遲疑了將近半個月。
最終少年想開了,若無其事地唔了一聲,領著陸拂拂過來。
陸拂拂扭頭驚訝地發現,少年的神情好像有些緊張……?
牧臨川還會緊張?!
他麵皮繃得稍微有點兒緊,沒了從前那懶懶散散,氣定神閒的模樣。
緊張中,好像又透著點兒隱約的期待與雀躍。
眼睫一顫,猩紅的眼裡亮得驚人,猶如兩簇光光的火苗。就像是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玩伴炫耀什麼東西。
除了張嵩,無人知曉千佛窟裡究竟有什麼。千佛窟建成後,此地就成了王宮禁地。陸拂拂是他帶過來的第一個女人。甚至顧清輝都不知道這裡麵的東西。
陸拂拂並不知道牧臨川要帶自己看什麼,抱著三分疑惑三分茫然,跟著他走了進去。
牧臨川嗓音清亮含笑:“小心點兒,彆被地上的東西絆倒了。”
起初是一片目不能視物的昏暗,越往深處走,便有稀微的燈火亮起。
洞窟兩側點著油燈,明燈周匝,星火錯落。
牆壁中鑿空,中置諸佛像,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竟然有數百軀,或有金像,或有繡珠像,或有玉像……佛事精妙。地麵鋪金,璧畫仙靈,飾以金銀珠玉。
菩薩慈眉善目,寶相莊嚴。搖曳不定的燭火落在佛像眉眼、鬢角,竟添了幾分詭異之色。
牧臨川今天穿的還是那件黑色的燈籠褲,腳踝係有紅繩金玉,如墨的長發束作了高馬尾,少年意氣飛揚。
陸拂拂心裡突然升騰起了一股不祥又古怪的預感。
這些佛像,看得她心裡惴惴不安。
或許是因為太逼真了,肌肉走勢和發絲衣角,恍若真人。又或者是因為這千佛窟中太過潮濕陰冷。
牧臨川倒是從容地踢開了地麵上散落著的紙筆,牽著陸拂拂繼續往前走,紅色的兩隻瞳仁好似凝成了深紅。
燭火照在他蒼白病態的臉上,少年雀躍地臉頰好像都燒出了病態的紅,豔色的唇角一彎,露出一副狂熱又緊張之態。
“好看嗎?”
陸拂拂覺得有些隱約的不安,但這些佛像工事的確巧妙,栩栩如生。
拂拂點點頭:“好看。”
牧臨川更高興了,鬢角的碎發微微一蕩,像是乳燕的羽翼。
“這都是孤做的。”
少年握緊了她的手,帶著她轉了個方向,指著這些佛像,語氣無不炫耀:“全都是孤做的。”
陸拂拂這些可以說是被震住了。
全都是牧臨川做的?!!
她怎麼不知道牧臨川還有這門手藝?
牧臨川又道:“孤再帶你去看另一樣東西。”
陸拂拂被他牽著,少年走得很快,像是迫不及待了,一刻也等不及炫耀自己的作品。
拂拂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感覺到呼吸有點兒難受。
這千佛窟裡不知道點了什麼熏香,香氣濃鬱得她幾乎想吐。
牧臨川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十指交扣,在掌心滲出了涔涔的汗液。
一陣冷風吹過,燭火如同躍動的珍珠一般劇烈晃動著。
在穿過這如跳珠般的燈火之後,牧臨川終於領著她到達了目的地。
陸拂拂看到眼前的東西之後,差點兒失聲叫了出來。
這――這是――!!
牧臨川牽著她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十分自豪地介紹道:“這是孤還未完成的作品。”
燭火照耀著這一尊尚未完成的佛像。
佛像垂著頭,安然繩坐與內,胸口自腹部以下中空,露出血肉與猙獰的肋骨。
拂拂渾身僵住了。
她想要尖叫,卻喊不住口,吞下去的尖叫仿佛生出了利刃,將她五臟六腑都割得鮮血淋漓。
拂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一陣又一陣的哆嗦。
怪不得剛才那些佛像這麼逼真,這些佛像都是人做的!!
牧臨川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還在喋喋不休地介紹著什麼。
他想要牽著她往前走,卻發現陸拂拂沒有動。
小姑娘像紮根在了原地一樣,麵色慘白,駭然地盯著他,看著牧臨川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兩隻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她這段時間乾勁十足攻略的……究竟是什麼人啊……
在這一瞬間,拂拂瞬間就站不住了。
她緩緩掙開了牧臨川的手,捂著臉蹲在地上,胃裡翻山倒海般的惡心。
不不不不行,不能吐,這小暴君還在看著自己。
可最終還是沒能壓製住生理反應,弓著腰“哇”地一聲劇烈地吐了出來。
少年腳步也猛地釘死在了原地。
他怔了一下,眼裡那股得意洋洋的炫耀與那副狂熱之態漸漸散去。
“你不喜歡?”牧臨川問。
少年看著陸拂拂蹲在地上吐,冷冷地,以一種俯視的姿態。
與此同時――
【叮――牧臨川好感度-10%】
【叮――牧臨川好感度-10%】
【叮――牧臨川好感度-10%】
……
叮叮當當的係統提示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在陸拂拂耳畔瘋狂響起。
可陸拂拂這個時候也不想管這麼多了,這一瞬間,理性與冷靜頓時崩盤,她甚至在想,愛攻略誰攻略去吧,她不乾了……她、她受不了了。
眼前一時間又是朱d死在禪堂裡的模樣,一時間又是千佛窟裡的菩薩像,拂拂幾乎都快絕望了,心理防線的崩塌隻在這一秒。
她能安慰自己朱d他們幾人死那是罪有應得,可眼前這一幕……這擺明就是個變態連環殺人犯能乾出來的。
拂拂牙關直打顫,究竟是什麼人才能以炫耀的姿態領著彆人來參觀。
牧臨川眼裡掠過了一瞬的茫然。
她為什麼吐了?
她不是喜歡的嗎?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很喜歡陸拂拂。他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個月,終於下定決心帶她來千佛窟,就像小孩子終於遇到了個中意的玩伴,願意將自己愛不釋手的玩具分享給她。
將自己最引以為豪的作品介紹給她,可她怎麼就吐了?
千佛窟裡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厚重的熏香一層一層壓下,燭火劈剝如跳珠,在畫彩牆壁上落下扭曲的陰影。
在這片安靜中,響起了一聲壓抑著低泣。
如同什麼幼獸的悲鳴。
陸拂拂睜大了眼,愣愣地放下了手,駭然而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少年。
牧臨川哭了。
少年哭得很厲害,兩行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他哭得眼尾通紅,嗚咽聲聲,漸漸地,又成了嚎啕大哭。
陸拂拂甚至看到了晶亮的鼻涕從少年秀挺的鼻子下麵滑落。
牧臨川擠出個似哭非笑的表情,宛若畫皮。
他好像真的很難過。
少年一邊哭,一邊伸手緩緩摸向了身邊的案幾。
他舉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