竦钅諂淥人,自打牧臨川走進殿內起,心情就開始像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本以為牧臨川是來探望這位王後的,卻沒想到還是為了顧清輝來的,那幾個顧家侍婢看向顧清輝,紛紛麵露喜色。
牧臨川這才像被驚醒了,定了定心神,目光一一掃過陸拂拂幾人,臉上旋即掛上了常見的譏誚的笑意。
“孤聽聞王後將嫂嫂的侍婢叫來了竦钅塚這才趕來看看。”
少年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馬鞭,淡淡道:“卻不知王後究竟是為了何事呢?”
正走神間,隱隱約約,好像是袁姐姐與方姐姐在幫她說話。
“陛下有所不知……這幾個侍婢……玷汙……王後……”
像是從天邊傳來的聽不分明。
“這陸王後不過是一介寒門……”
“名存實亡的廢後……”
聽聞這些誅心之言,顧清輝麵色煞白,冷冷地看向了那幾個顧家侍婢。她們也自知理虧,心中那點微妙的慶幸煙消雲散,渾身上下抖如篩糠。
出乎意料的是,聽聞這些誅心之言,牧臨川自始至終卻表現得無動於衷。末了,反倒還哂笑道:“原來如此,孤當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幾個宮婢碎嘴罷了。”
少年收了馬鞭,以一種不容反駁的態度,幾乎是一錘定音地就結束了這個話題,“這幾個侍婢出言無狀,自己去各領三十鞭子。”
“還有你這小宮婢,護主是好。”牧臨川看著阿若笑道,“行事卻有幾分魯莽,就罰你這半年的月俸。”
這各大五十大板的懲處,不由使袁令宜蹙起了眉。
牧臨川淡淡道:“至於王後,在你治下還能出這種事兒,鬨得如此難看,管理不力,就罰……禁足半個月吧。”
然後呢?
這就沒了。
顧清輝禦下不力的事隻字不提?還有那三十鞭子又算得上什麼處罰。
袁令宜不可置信地看著牧臨川。
方虎頭唇瓣抿了又抿,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身,冷冷道:“陛下此舉是否有失公允?此事分明――”
牧臨川不容她說完,就打斷了她,哂笑道:“孤說話的時候,容你插嘴了?”
“充華以下犯上,扣除半年的月俸。”
方虎頭麵色鐵青。這哪裡是各打五十大板,這分明是偏私已經偏到囂張的地步了。
就連顧清輝麵子上也掛不住,上前一步請罪。
“嫂嫂不必多說。”這小暴君眼睛眨也不眨,笑著就顛倒黑白,打馬虎眼,“遠來即是客,嫂嫂又是文殊的長輩。嫂嫂這回遠道而來,是我與王後沒有招待好,才鬨出這等醜事。”
顧清輝一時啞口無言,臉上火辣辣地燒著。不可否認的是,如今文殊越重視她,反倒越利於她行事。故而即便如此,顧清輝也沒有再爭辯什麼。
說完這一切,牧臨川這才若有若無地掃了陸拂拂一眼。
然而,自始至終少女都沒有任何反應,哪怕聽到如此偏心的懲處之後,也依然無動於衷。
陸拂拂怔怔地,像是失了魂魄一樣。
她、她的好感度啊……拂拂簡直想哭了。
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牧臨川眉頭微皺,心裡不知為何升騰起了股微妙的感覺。
少年頰側肉猛地一抽,又硬生生壓了下來,揚起個一個笑,故意激怒她,眼神倨傲,瞥去個冷淡輕薄的目光:“孤的決斷,王後可有異議?”
少年雙眼一眨不眨,緊緊地盯著她,血紅的眼像是暗夜中蟄伏的蜘蛛。
看著這降為負值的好感度,拂拂內心在滴血。誰知道這小暴君有一顆如此敏感又嬌弱的少女心。
她這副神態,在外人看來卻成了在發呆出神。
這個時候竟然還在神遊天外……牧臨川渾身一震,麵色鐵青。
迷迷糊糊間仿佛感覺到了牧臨川cue自己,拂拂驚訝地抬起了眼,卻對上了少年冒火的眸子。
牧臨川臉有慍色,反倒是更生氣了。
他生什麼氣?
拂拂麵色一冷,一頭霧水地想,她還沒生他的氣呢。
拂拂自認為脾氣已經夠好的了。被牧臨川無端遷怒,此時火氣也蹭蹭蹭上來了。
她有異議又怎麼樣呢?他會參考她的意見嗎?
或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牧臨川抿緊了唇,心裡仿若有滔天烈火在熊熊燃燒。
本以為嫂嫂入宮,一切都會往邁向正軌。畢竟,與嫂嫂相比,陸拂拂又如何能動搖得了他的心神?
可是沒有。
然而,那天琅指蠛螅他好像成了一條毒蛇,陰鬱冰冷,心裡無時無刻不都在燒著冰冷的火,從唇齒間吐出的字句,像是淬了毒液般扭曲。
好像是在報複她擾亂了他的心神,使他夜不能寐,不得安寧。
“若王後沒有異議,那此事就這麼定了。”
少年定了定心神,再抬眼時又是一副從容的模樣,遊刃有餘地把玩著馬鞭,似笑非笑道:“孤還要與嫂嫂去馬場騎馬,可沒有這麼多時辰在這空耗著。”
竦钅諞黃嘩然。
顧清輝幾乎不敢去看陸拂拂的眼睛。少女閉上眼吸了口氣,輕輕地扯了扯牧臨川的衣角,無聲地表達了一個意思。
文殊,彆鬨了。
牧臨川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追在她屁股後麵跑的小男孩,他貴為大雍天子,她不能當眾駁了他的麵子,隻好采取如此委婉又迂回的方式。
“騎馬?”方虎頭突然開口。
少女抬起眼,看向了牧臨川,眼中褪去了怒意,唯剩一片冷清,如同燒過的灰燼:“陛下與王妃好雅興,不知可願不願意帶上王後與我們幾個?”
此話一出,拂拂和袁令宜都吃了一驚。
方虎頭並不看陸拂拂:“陛下你看如何?”
牧臨川微微一怔,握緊了馬鞭,垂眸思忖了半秒。而後抬起眼,露出個篤定的笑來:“也好。”
時至初春,凜冽的寒風依然在大雍肆虐,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吹得生疼。
馬場又都是曠野,放眼望去,沒什麼遮蔽物。
拂拂瑟瑟發抖地裹緊了衣衫,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茫然地看著不遠處的方虎頭。
少女眉眼沉靜地正在與牧臨川商議著要賽馬。
陸拂拂:……她實在沒搞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的。
袁令宜若有所思地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虎頭想必是為了你。”
“為了……”拂拂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鼻子,“我?”
又看了看方虎頭。
少女束著紅發帶,眉毛短而粗,如浩浩遠山,眉眼是刀劈斧鑿般的俊俏利落。
此刻正低頭安撫著一匹黑色的駿馬。
方姐姐是為了給她出氣??
拂拂受寵若驚,束手無措地紅了臉。
明明北風冷得刺骨,拂拂看著看著,心裡卻好像升騰起了一股莫大的勇氣與暖意,邁開腿衝了過去。
“不如就以那兒的梅花為終點。”方虎頭嗓音冷冽,指著遠方一樹紅梅道。
但見天幕沉沉地壓了下來,林野蒼茫,萬山寒色,寒風攪動陰寒。這萬頃寒色中,唯透出一點如摶的紅梅來,萬裡寒陰自此始霽。梅色如火,遠遠望去猶如一團火自草葉間燒了起來,
牧臨川少年脾性,看了眼方虎頭,沉聲道:“好,就以此為界。”
顧清輝秀眉微蹙,始終有些不大放心,欲言又止:“文殊,你小心些。”
少年顧盼間眉眼熠熠生輝,撒嬌般地說:“嫂嫂可是不信文殊?”
方虎頭平靜地看著這小瘋子變臉。
牧臨川牽著顧清輝的手笑了一笑,眼角餘光卻不經意間映入了一抹杏色的身影。
這抹杏色,“呼啦”一聲,如同一陣小旋風一樣飛快地掠了過去。
牧臨川一怔。
“文殊?”
“文殊?”
眼前映入了女子擔憂的眉眼。
顧清輝遲疑道:“你還好嗎?身子可受得住?”
牧臨川的身子骨有多單薄,她心裡十分清楚。
少年收斂心神,朝顧清輝展顏一笑,眉眼彎彎:“嫂嫂,文殊沒事。我牧家再怎麼說也有羯人血統……”
顧清輝還是不大放心的樣子,正欲再說什麼。
牧臨川卻已經轉過了身,定定地看向了陸拂拂。
少女牽著裙子,如同小狗一樣飛也般地跑了過來。
這一路跑得有些急了,少女雲鬢半偏,如雲的烏發墜在腦後,散落淩亂。眉眼急切,臉蛋紅撲撲的。
這個方向分明是朝他而來的。
目光卻被不由自主地牽引,牧臨川眼睫一顫,還是那一副冰雪姿態,冷冰冰的傲然模樣,但渾身如過電一般,竟然湧出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好似雨後一池新荷,晶瑩走珠,微風徐來,戰栗。
牧臨川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眼裡有羞也有惱,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她跑到這兒來作什麼?難不成是來叮囑他的?
更有一抹懷疑。
他都這樣對待她了?她還願意叮囑他?
也難怪,誰叫他好歹也是個美男子。
又驚疑不定地想,那他這幾日是不是的確過分了點兒?將眉頭一皺,少年眸光一閃,心裡忡忡直跳。
難得有些焦躁,此時有些做作地垂下了眼,不去看她。偏作出一副氣定神閒優容自若的神態來。
“方姐姐!!方姐姐!!”
拂拂扶著膝蓋深吸了一口氣,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方虎頭麵前。
少女像顆小炮彈一樣,一衝到方虎頭麵前,就殷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
“你小心點兒。”
“我知道方姐姐是為了我好,但是千萬要注意安全。”
牧臨川剛踏出半步,又僵硬著臉,羞惱地收回。
好在陸拂拂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這兒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