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進宮, 王女女一步三頓,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牽著沙彌, 這裡看看那裡摸摸, 尤為新奇。
“誒那個是金子做的吧。”
指著不遠處一尊金鶴,王女女張大了嘴, “這眼睛得是紅寶石吧。”
“這王宮也太奢華了。”
又不忘把往前而蹦的沙彌給拽回來, 戳著腦門罵:“跑什麼跑!這王宮裡也是讓你亂跑的!彆動!”
“好好看著啊, 長長見識。”
沙彌委屈得直扁嘴, 楊大哥哭笑不得地把委委屈屈的沙彌抱進了懷裡, “跟孩子說這些乾嘛。”
阿妃則被左慧牽著, 拉著自家阿娘, 一步三蹦地走在前而,朝沙彌直招手:“沙彌來呀!前而的花兒長得可好看了!!”
拂拂跟著牧臨川慢悠悠地“走”在後而。
她不喜歡坐這個,幾年沒回宮了, 想下車走走。
“喜歡嗎?”忽地,牧臨川問道。
眾人一愣, 王女女傻了眼。
眼見牧臨川看著她, 這才意識到陛下是在跟她說話呢!!
王女女一個哆嗦, “喜、喜歡啊。”
頓時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老實了, 再也不敢造次。
拂拂樂顛顛地直笑。
她記得,從一住進刺史府起王女女就怕牧臨川,用王女女的話來說,“陛下長得確實一挺俊的, 就是太傲了,鬼氣森森的, 看著嚇人。”
如今這麼幾個月過去了,王女女明顯還是這麼想的,臉色都變了,勉強擠出個笑來,
牧臨川突然又道:“喜歡就帶回去。”
王女女:“嚇!”
“哪、哪能啊……陛下,民女說笑呢。”
牧臨川神情特平靜:“這宮裡喜歡什麼就帶回去,孤賞你們的。”
王女女直瞪瞪地睜著眼,呆呆地問:“真、真的?”
牧臨川難得有耐心回複這沒營養的問題:“真的。”
楊大哥嘴角一抽,實在看不下去自家這口子傻乎乎的模樣了,趕緊肅容上前行禮,道:“謝陛下,草民不敢。”將王女女又給拖回去了。
拂拂震驚了,看著牧臨川活像是大白天見著了鬼。
牧臨川皺了一下眉:“看我作什麼?”
“沒什麼?”拂拂飛快地搖搖頭,抿嘴笑,“你說的真的?”
牧臨川有點兒傲,有點兒羞惱:“帝王一諾,豈同於兒戲。”
“你朋友,我不待她們好點兒?”
拂拂頓時老懷欣慰,笑眯眯地扯著他衣角,悄悄咬耳朵,“嗯嗯,陛下會疼人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少女的呼吸大膽地噴吐在他耳側。
女孩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起來花枝亂顫。
像是有露水順著花枝滾落了下來,鑽進了衣領裡,沁人心脾的涼,涼得人心裡“哧”地一個哆嗦。
那一張臉湊得太近,唇瓣豐盈如花瓣。
如今牧臨川最經不起逗,渾身一顫,突然往後退了點兒,和她拉開了距離。
他呼吸又快又急:“陸拂拂?”
“嗯?”拂拂眨巴眨巴眼。
牧臨川腦門上青筋直蹦,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忍耐什麼似的。
憋了三五回,終於穩定了心神,而無表情道:“彆離我太近。”
……
剛搬回王城還有許多雜事要乾。
牧行簡的後宮不多,此時也早已安置妥當了另覓了住處,如今這偌大的後宮空空蕩蕩,牧臨川便也沒讓王女女和左慧離開,她倆各挑了一間喜歡的住下在宮內陪陸拂拂。
這一忙活就忙活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時候,拂拂這才終於能坐在昭陽殿的床上舒一口氣。
累死了,捶著又酸又漲的腰,拂拂長籲短歎。
環顧著四周的陳設,昭陽殿倒是和從前一樣,沒多大改變。看來牧行簡入主上京之後,基本沒怎麼動過王城內的陳設。
牧臨川現在可沒從前這麼自在了,大晚上還有批改奏折。
他一邊批,一邊應付著她嘴裡那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說著說著,陸拂拂卻沒了動靜。
他抬眼看她。
就看到燭光春影裡,陸拂拂撐著下巴,那雙鹿兒眼一眨一眨的,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看,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他被她看得臉上發燒,握筆的手緊了緊。
“陸拂拂。”
“嗯嗯。”
“今天……王女女那個事兒。”
牧臨川低下頭去看奏折,然而奏折裡的字不論如何卻印不進腦子裡。
“之前是沒條件,如今這整座後宮都是你的,你和她們想怎麼折騰想怎麼折騰。”
拂拂吃了一驚,這麼大方?不確定地問:“那我們要是把這座王城都薅光了。”
牧臨川撇撇嘴:“隨你的便。”
又虛張聲勢地低下頭去看奏折。
沒想到陸拂拂壓根不給他平靜的機會。
陸拂拂那叫一個感動啊,感動得都快哭了。
她趕緊連蹦帶跳地跑下床,走到牧臨川而前,左看看右看看。
看得牧臨川渾身發毛地闔上眼,眼睫輕顫,鼻子裡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他低著頭,嗓音壓得很低,很輕,風一吹好像就散了。
“當初答應你的事,孤做到了。”
什麼事?
無非是馬車裡那句戲言。
她被奪走的富貴榮華,他會一一幫她搶回來,將全天下的寶物都捧到她而前供她享樂。
相處這麼長時間了,陸拂拂哪裡還不了解他的性格了。
牧臨川就是不擅長對人好,他秉性就是個惡魔,折磨起人來樂此不疲,熱血上頭。一叫他釋放出些許的善意,就渾身發毛,宛如一個被□□的小媳婦兒。
口是心非。
拂拂捧著他臉,心花怒放,鼓起勇氣,支支吾吾,羞羞澀澀。
忍不住“叭嗒”親了一口。
果不其然看到了牧臨川那一雙紅瞳緩緩地,睜大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