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餘溫未了 楚寒衣青 11043 字 8個月前

兩人看著車窗外瓢潑的大雨。

“俞適野……”溫彆玉開了口。

“不用說了,我什麼都知道, 我最近真的水逆, 還挺烏鴉嘴的。”

俞適野自我反思, 他將雨刮打到最大, 堅持往前開了一段後, 還是覺得在這種瓢潑大雨裡行車太過危險, 正好他們也下了高速, 可以在路旁停車,於是將車停到一旁,再說:

“稍微等等吧,這麼大的雨不會持續太久, 我們等這場雨過去再走。”

溫彆玉沒有意見, 他輕輕縮了下脖子。

驟然降下的大雨除了擋住人的視線之外,也使氣溫低了很多, 就算窗戶全關上了, 也有不知從哪來的涼風呼呼地吹著身體,真的有點冷。

本來他們是可以通過車內空調取暖的, 但是……俞適野朝車內油量表看了一眼,那上邊的油量已經瀕臨底線, 以防萬一, 在雨停並找到加油站之前,還是彆加開空調增加油耗吧。

俞適野放下了車座, 他往後座找了一會,找到一條毯子, 遞給溫彆玉:

“來,披上擋擋風。”

溫彆玉展開毯子,毯子很大,裹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他將毯子披在自己身上,再把其中一個角遞給俞適野,但俞適野並沒有接。

“不用,我不冷。”

“真的?”

“當然是真的……哈秋!”

一句沒說完,俞適野就打了個噴嚏。

溫彆玉有點無語:“周圍又沒有人……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堅持自己的紳士風度嗎?”

“不是——哈秋,哈秋!”

俞適野一句話沒有說完,又打了兩個噴嚏。他揉揉有點發癢的鼻尖,堅持把話說完。

“不是紳士風度。”

“那是什麼?”溫彆玉問他。

俞適野有點被問住了。比較合適的回答應該是禮讓謙讓,但溫彆玉其實不是需要他謙讓的那類人,可他將毯子遞過去,還真不是因為紳士風度……就是自然而然地做了這樣的事。

“比較重要的是,”見俞適野不開腔,溫彆玉又說了,“就算你真的很紳士,我也不會覺得你很有風度,反正麵子早沒了,還是保存一下裡子吧。”

遞過來的毯子角,依舊停在車子的中間,溫彆玉一直沒有收回手。

俞適野想想也是,他接過毯子,裹進毛茸茸的溫暖之中,不忘為自己伸個冤。

“為什麼你不覺得我很有風度?我確實很有風度。”

“可能是我了解過你的太多麵了吧。”

“無論哪一麵,我都很有風度。”

“床上那一麵。”

俞適野的聲音在聽見溫彆玉這句話時候就戛然止住了。而這時候,溫彆玉掏出手機,打開照相機,對著兩人哢嚓一聲,拍了張照。

“彆玉,我覺得,”俞適野開了腔,很正經,“你這樣說話有點危險。”

“哪裡危險了?”

“過於讓人浮想聯翩了。”俞適野委婉地更進一步。

“那是你太會聯想的緣故。我說的明明是你在床上把我當抱枕的時候。”

“這真不是我的想象問題。”俞適野拒絕背鍋,“彆玉,你現在和過去差得有點多。尤其是在說話方麵,你以前不會主動開黃腔的,一般來講,這是我的權利。”

“哦……”溫彆玉慢吞吞笑了一聲,“那這可能是結了婚的人和沒結婚的人的差彆吧。”

“我也結了婚。”

“假的。”

這一刀快準狠,堵得俞適野有點說不出話來。

俞適野沒話說,溫彆玉又開了口。他的腦海裡還是晃著俞適野躺在醫院和俞適野做噩夢的畫麵,這些畫麵就像一幅幅照片,釘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是沒有他的過去,這是他不能觸碰的過去,這是……這是俞適野自己的過去。

溫彆玉一直知道自己不該去探究,從重逢開始,他就克製著自己不多去了解。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兩人更多的相處,這種克製好像越來越沒有用處了,他還是想知道,非常想知道,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明白——這些年裡,俞適野到底經曆了什麼。

這些事情,醫院之後的那天他就想了解了,但沒有機會,直到現在。

“彆說我了,你自己不也和過去差很多了嗎?”

“嗯……確實差很多了。”

溫彆玉沒有想到俞適野會直接承認,他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人一眼,看見鏡中的人輕描淡寫補上一句。

“隨著年齡的增加,人的性格本來也該日趨成熟。以前我太年輕幼稚了,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一股怒氣霎時衝上溫彆玉的腦海,他此刻的心情就是自己收藏得好好的東西被人搶走打碎的心情,他連著吸了兩口氣,才穩下心情,略帶僵硬的說:

“要聽真話嗎?”

“當然。”

“以前的你從沒給我添什麼麻煩,現在的你倒是要我和你一起做不少事情。有些人覺得自己長大成熟了,實際上……”

俞適野忽然轉頭看了溫彆玉一眼,深深的,沉沉的,比車窗之外連綿的雨幕還靜,還默,還讓人看不透徹。

溫彆玉的話停了。

我碰到他的傷口了。

他的內心清晰地響起這句話,然後後悔如同潮水一樣蔓延出來,濺出劇烈的心疼的浪花。但在他要將道歉說出口的時候,俞適野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俞適野將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下巴也支上去,還把腦袋一偏,用後腦勺對準溫彆玉,從手指頭到頭發絲,都散發著強烈的怨念。

“你是把過去哄我的勁都換成懟我的勁了吧?”

他嘴上說著抱怨的話,打破車廂內尷尬的氣氛,目光卻很平靜,平靜而淡漠。

他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剛剛到美國的事情。

那時候美國的天氣,似乎總是現在這樣,天陰陰的,一言不合就降下瓢潑大雨,讓人整日整日的潮濕著。

潮濕著,還得忙碌著,一麵上課,一麵打工,因為付不起學校宿舍的房租,必須再回到距離學校很遠的偏僻的地方休息,也就分不清身上沾到的,到底是汗還是雨,還是永遠也甩不乾的泥濘。

他在餐廳端盤子,也去街上做推銷,端盤子的時候太受歡迎了一些,做推銷的時候又太不受歡迎了一些。

隻能改變。

不可以冷著臉,要學會微笑,要保持風趣和幽默,但又不能給人太近的距離。

可是收獲的報酬,依然隻能堪堪支撐高額的學費,哪怕儘量壓縮睡眠時間和生活花費,也沒有太多的用處。

後來他看到了一則招聘。

是療養院的招聘,招聘一位助理護理人員,時間自由,待遇從優。

俞適野記得自己看了這則招聘很久,也許一個小時,也許兩個小時。

他做了一個很簡單的計算,隻要接受這份工作,他就可以結束其他所有工作,空出時間,專注學業。而他有這方麵的訓練和經驗,隻要他願意去爭取這份工作,他就能得到這份工作。

但是……

他害怕這樣的工作和這樣的地方。

後來他還是去了。

他記得那一天,天氣很冷,冷得人發抖,他一邊發抖,一邊走進那家療養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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