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四阿哥說明來意後, 康熙一臉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讓阿哥們心裡有些替他忐忑。
就在他們想著怎麼幫著說說情時,康熙指著四阿哥道:“你可真是出息了!”
他語氣隱隱透著幾分不悅,讓本以為皇阿瑪應該會樂見其成的阿哥們互相對視著, 心裡有些莫名。
在阿哥們看來, 仙子神通廣大,若她願意與四阿哥在一起,那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幸運, 實在不理解皇阿瑪為何會是這種態度。
倒是太子,稍作思索後, 隱約猜到點什麼, 覺得皇阿瑪應該不是不讚同他與仙子的事,而是見不得他此翻癡情的態度。
畢竟,先帝癡情董鄂妃之事, 於康熙來說不是什麼好記憶。
四阿哥有“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堅持在前,如今又為她一句不算肯定的話, 要改他們滿族的習俗,不得不讓康熙聯想到先帝。
若是讓他如此癡情的人不是仙子, 康熙恐怕就不隻是動怒, 而該直接處置掉對方。
“求皇阿瑪成全!”四阿哥跪下來道。
康熙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兒子,心裡有些恨鐵不成鋼。
阿哥們互相看了一眼後,大阿哥先站出來,拱手道:“皇阿瑪,咱們滿人之所以會有如此習俗, 是圖騎馬打獵方便,其實如今留出來也不影響什麼。”
畢竟那會打獵是為了填飽肚子,所以怎麼方便怎麼來,如今他們打獵隻是為消遣,所以也沒必要在乎頭發的影響。
“若皇阿瑪擔心影響不好,讓四弟平日裡戴上帽子就是。”太子也跟著道。
接下來,其他阿哥也紛紛開口幫他說話。
一開始的怒氣過去後,康熙的情緒本來都緩和一些,結果十阿哥來了一句——
“實在不行,您就當四哥出家不就行了,反正道士不是不用剃頭嗎?”
十阿哥自以為注意出得很好,康熙卻差點被他氣了個倒仰,指著怒道:“出家?你怎麼不讓他乾脆當和尚去!”
堂堂皇子,出家當道士,康熙覺得虧他說得出來。
“和尚那壓根就沒頭發,仙子才不會喜歡。”聽不出好賴話的十阿哥道。
“仙子若是喜歡,他還真當和尚去不成?”康熙差點沒被他氣死,頓時有一種兒子都是來討債的感覺。
十四阿哥忍不住道:“仙子才不會喜歡光頭。”
太子忍住想撫額的衝動,瞪了越幫越忙的二人一眼,示意三阿哥與八阿哥看好他們彆再亂說話後,自己上前。
走到康熙身邊後,太子體貼的扶他坐下,又親手捧茶讓他喝,等他喝完半盞茶,才溫言道:“四弟後院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皇阿瑪不是也早就看不過眼。難得如今有機會,您就當心疼他……”
“你先起來。”想著他才辦完差事,日夜兼程的趕回來,康熙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四阿哥並不敢有以“長跪不起”做要挾的念頭,謝恩以後站起來。
“朕又不是沒替他挑人,是他自己不知好歹!”見他起來後,康熙對太子道。
太子當然是順著他的話道:“此事確實是他不知好歹,白費皇阿瑪一番心意。”
“退一步說,即便仙子真與他在一起了,難道還能指望仙子對他知冷知熱?”康熙對著太子說完,又看向四阿哥,“更彆提若仙子哪日回天上去,你該如何自處?”
仙子與兒子在一起,康熙身為皇帝自然高興,畢竟那代表仙子與他們愛新覺羅家的關係有了羈絆。
然而身為父親,他卻得替兒子想想,給兒子潑潑冷水,讓其不要頭腦發熱的隻想到眼前。
“明日之事今日尚不能得知,更何況未來。兒臣隻知,若現在不抓住機會,日後定悔不當初。”
回京途中的某日,因大雨阻路,四阿哥帶人在山間一獵戶家避雨。
獵戶年紀已經很大了,卻是獨身一人居住在山裡,四阿哥與其閒聊時,少不得問上一句他的家人。
獵戶歎息一聲後,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卻原來,他本是附近村裡的村民,年輕時在村裡有個暗中喜歡的姑娘,而那姑娘也並非對他無意。
然年輕時的獵戶自卑自己父母雙亡,左右也無兄弟幫襯,擔心不能給她好的生活,莫說派人上門求親,就連自己的心意也不敢表露。
最終姑娘被她家人嫁給了村裡條件不錯的人家,年輕獵戶難過的同時還是在心裡祝福她。
哪知她所嫁非人,在有孕時被喝醉酒的男人踢了兩腳,當晚就一屍兩命。
得知此事後,年輕獵戶悔不當初,將那男人揍得半死不活後,在村裡人的追趕下跑進這座山裡,一呆就是大半輩子。
四阿哥聽完後,心裡多少有些感觸,否則回來後他完全可以粉飾太平,說阿哥們是在與她開玩笑。
望著他堅定的表情,以及其他兒子們欲言又止的模樣,康熙擺了擺手:“滾滾滾,彆在這杵著打擾朕處理政務。”
“兒臣謝皇阿瑪。”四阿哥眼裡透著亮光,高興的跪下來謝恩。
難得看到他露出開懷的笑容,康熙心裡的氣也消了不少,麵上卻依舊神色淡淡。
目的達到後,阿哥們不好再繼續打擾他,於是一同告辭。
事到如今,也沒有再落下他的必要,目送兒子們出去後,康熙吩咐李德全去傳旨。
於是,與其他阿哥時隔一段時間後,四阿哥終於得到雍郡王的爵位,不再是光頭阿哥。
西華宮裡,言晏晏回來以後就坐在自己寢殿的窗前,看著手裡的一把紅豆,一時也說不清自己此刻是個什麼心情。
發了會呆後,她乾脆找來針線,準備將那些紅豆串成一條手鏈。
做手工最容易讓人靜下心來,隨著紅豆被一顆一顆的串起來,她也不再糾結,覺得乾脆順其自然好了。
接下來,四阿哥沒有出現在她麵前,隻時不時讓人送來宮外的吃食或一些小玩意。
往日收到這些會很高興的言晏晏,如今卻開始嘀咕起來:“我又不是不能出宮去買,何必天天送過來……”
四阿哥不出現,其他阿哥們倒是愈發往西華宮跑得勤,每次過來,話裡話外少不得明示暗示的替他說些好話。
這會倒是團結一心。
看到一個接一個來的阿哥們,言晏晏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姑娘,三阿哥來了。”
又來了……
聽到宮女的通傳時,言晏晏心裡想著,語氣裡多少也帶了點出來:“你們都是商量好的不成?”
剛進門就聽到她這句話的三阿哥有點莫名其妙,不由問:“商量好什麼?”
言晏晏抬頭看到他的表情,發現自己可能誤會了,請他坐下來後,轉移話題。
“沒什麼,你這會過來是?”
三阿哥臉上露出笑容,坐下來後手就不停的拍著膝蓋,整個人都洋溢著喜悅。
“遇到好事了?”看他這幅模樣,言晏晏猜測。
“不錯。”三阿哥點頭,語氣裡透著愉悅,“蟠桃樹終於長出花苞了,我馬上就可以如願以償的開‘蟠桃宴’。”
比起彆的桃樹當年種下次年就開花結果,那株蟠桃要長得慢得多,在他數年如一日的照料下才長成一人高的樹。
本來他都以為還要許多年才能等到蟠桃樹開花結果,沒想到竟然提前達到自己的預期,如何能不歡喜。
見他樂得差點沒手舞足蹈,言晏晏眼裡透著幾分疑惑:“你確定沒看錯?”畢竟蟠桃也算桃,桃花開的季節可早就過了。
“當然不會看錯,除非不在宮裡,否則我每日早起晚睡前都要去看看,它少一片葉子我都能看出來,更彆說是多了那麼多花苞。”三阿哥語氣自得。
他這還真不是誇張,榮妃自從了解蟠桃樹葉的好處後,總想著再弄些葉子來試試。
蟠桃樹小的時候她不好去動,等它越長越高,葉子也越來越多後,某日去三阿哥院子時順手就摘了兩片。
本以為那麼多葉子,少兩片兒子根本不會知道,哪料兒子當天就找上門來,求她不要再如此,又說等蟠桃長成再孝敬她。
榮妃驚訝過後,見他如此寶貝那顆樹,果然不再打蟠桃葉的主意。
當初捧在手裡的一株小小苗,被他幾年如一日的養成大樹不說,現在竟然還快要開花結果了,言晏晏從他身上才明白什麼叫“有誌者,事竟成”。
“那真得恭喜你,多年的辛苦沒白費。”言晏晏道完喜,表示要與他一起去看看。
三阿哥當然歡迎,意氣風發的領著她去自己的院子。
他們才到阿哥所,就碰到正從自己院子裡出來的四阿哥。
三阿哥看著同時停下腳步的二人,丟下一句:“突然想起來,我早上還沒給蟠桃樹澆水。”後,大步往自己院子裡走。
言晏晏出來時並沒帶人,本來跟在四阿哥後麵的蘇培盛靜悄悄的往後退去,門口一時隻剩下他們兩。
“三哥因何事如此高興?”四阿哥先開口道。
言晏晏掃了眼他頭頂的帽子,隨即道:“他種的蟠桃樹終於長出花苞,想來馬上就能開花結果。”
聞言,想到三阿哥對那顆樹的寶貝勁,四阿哥也為他感到高興。
“一起進去吧。”他從門口讓開,邀請道。
本以為再見麵會尷尬的言晏晏發現,似乎也沒有,點頭後與他一起往三阿哥院子裡走。
“你不忙嗎?”走到一半,想到他方才似乎準備出門的言晏晏問。
四阿哥解釋道:“皇阿瑪給了假,今日不用去戶部衙門,方才是準備去尚書房。”
想到尚書房“一百二十遍”的規矩,見他難得有假竟然還主動送上門去,言晏晏不由多看他兩眼。
不一會,二人就走到三阿哥的院子,那株蟠桃樹就種在正房的外麵。
“你們快來看。”看到他們,三阿哥語氣歡快的招呼。
言晏晏與四阿哥走近,發現樹上還真的多出許多花苞。
看到桃葉與花苞並存,她才確定蟠桃樹確實與普通桃樹不同,也無怪乎會這個季節冒花苞。
“恭喜三哥。”四阿哥也向他祝賀。
三阿哥意氣風發道:“同喜同喜,等蟠桃長出來,我就開‘蟠桃宴’請你們來吃。”
三人正圍著蟠桃樹欣賞,在皇宮上方盤旋的海東青許是看到她的身影,朝這邊俯衝而下。
看到它下來,言晏晏本還沒當一回事,等發現它目標是蟠桃樹上的花苞時,立刻在它嘴叼上去前伸手將其抱住。
三阿哥再喜歡海東青,它也肯定比不上一點點養大的蟠桃樹,想到它方才的行為,言晏晏恐嚇道:“我看你是想變紅燒海東青是不是?”
“那到不至於。”見花苞沒被傷到,三阿哥鬆了口氣。
“我先帶它回去。”發現雪團在自己懷裡還不安分,言晏晏猜它許是感覺到蟠桃樹是好東西,不自覺受吸引。
想到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花苞,三阿哥看了眼海東青後點頭。
“我來。”四阿哥從她懷裡接過又重了不少的海東青,與她一道離開。
言晏晏瞟他一眼,想到當初他總看不慣雪團黏自己時,自己竟然還有他是因為雪團不黏他所以吃醋的念頭,頓時覺得自己當初真是太天真。
看著他一路跟自己進入西華宮,言晏晏道:“不是說要去尚書房?”
“今日休沐。”言外之意,顯然是不去了。
與他一起進入殿裡後,言晏晏一開始還有些彆扭,漸漸的就與他恢複成平日裡的相處模式。
囑咐完雪團不許去三阿哥院子裡破壞蟠桃樹後,言晏晏起身去書房練字,四阿哥十分自然的跟上去。
進入書房後,他隨手將墨研好,先看了會她練字,隨後才在旁邊也跟著寫起來。
明明是一前一後開始,等到結束時,卻幾乎是二人同時擱筆。
“你寫的什麼?”將自己寫好的字看過一遍後,言晏晏習慣性接過他遞來的紙。
等看到紙上的內容竟然是“鳳求凰”時,言晏晏下意識的瞪他一眼。
“可是何處寫得不好?”看到她靈動的表情,四阿哥忍不住明知故問。
言晏晏將紙還回去後,腦海中卻還是浮現紙上的內容,當即道:“一無是處。”
“有勞晏晏指點一二。”
言晏晏拿起桌案左上方的字帖拍到他胸前:“自己對著慢慢練。”說完,她轉身離開書房。
接過懷裡的字帖,發現其上的內容是“心經”後,四阿哥有些失笑。
阿哥們下學回來,得知三阿哥種的蟠桃竟然“鐵樹開花”,一起去欣賞過後,笑著表示期待他的蟠桃宴。
忙碌了一段時間後,康熙忽然決定要巡幸塞外。
本來除開太子要留下來監國外,他還準備照例留下四阿哥,至於其他阿哥則都帶上。然而三阿哥放心不下即將開花結果的蟠桃樹,表示與四阿哥換,於是就變成他與太子留京。
言晏晏還沒去過塞外,得到康熙的邀請,自然同意。
很快就到了巡幸塞外的那天,太子、三阿哥與文武百官親自過來送駕。
康熙對著太子最後交代幾句,並表示下次有機會一定帶上他後,轉身進入禦駕中。
接下來,在眾人的恭送下,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京城。
“四哥,你怎麼不去陪仙子?”見四阿哥與他們一同騎馬,九阿哥湊過去問。
四阿哥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這時,前麵的大阿哥放慢馬速,在他們趕上來時,拍著四阿哥的肩膀問:“我上次給你的藥膏用過沒?頭發長得如何了?”
說完想要伸手去摘他的帽子,卻被四阿哥阻止。
擋住他伸過來的手後,四阿哥才回答道:“已經有寸餘長。”
“才長這麼點,看來那藥膏也沒什麼用。”大阿哥道。
見他頭發長那麼慢,九阿哥不由問:“我給你的方子試過了嗎?”
說起來阿哥們也算熱心了,幫他說服康熙不說,還自發的替他張羅能生發的方子。
四阿哥沒好意思說,他們拿來的方子和藥膏隻要禦醫看過說沒有衝突,他基本上都試過。
“要我說,你應該直接請仙子幫忙,說不定她一揮手,頭發就直接長長。”十阿哥想著就他如今才寸餘長的頭發,若真慢慢等,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
九阿哥轉頭,有些無語的道:“你當腦袋是土還是頭發是草,還一揮手就長。”
阿哥們所在的位置離言晏晏做的馬車並不遠,聽到他們的話,她算是明白為何四阿哥最近一直帽子不離頭。
想到自己就這麼一說,他還真去留頭發,言晏晏心裡有些感慨,覺得或許答應他也沒什麼。
其實自從四阿哥表明心意後,她心裡也挺糾結的,此時冒出這種想法後,反而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仙子,要不要出來騎會馬?”十三與十四阿哥兩位阿哥跟在她馬車旁,忽然問了一句。
放鬆心情的言晏晏說了聲“好”後,掀開車簾。
她自然有專屬的馬,此時正被人牽著跟在馬車後方,十三阿哥招呼一聲後,那人就小跑著將馬牽過來。
不等馬過來,言晏晏直接飛起,翩若驚鴻的落到馬背上。
“好!”十四阿哥鬆開韁繩鼓掌叫好。
前頭的阿哥們聽到動靜回頭,就見她從馬車裡出來,當即調轉馬頭過去。
四阿哥來到近旁,發現她心情似乎不錯,雖不知原因,心裡卻也跟著高興起來。
“要不要咱們一起賽馬?”大阿哥提議。
“好啊。”
言晏晏出來就是準備騎馬跑一會,聽到他的邀請,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賽馬肯定少不了彩頭。”九阿哥眸光微閃後,有了一個注意,他看向在場的人,“不如這樣,落在最後的人答應勝者一件事?”
“好。”覺得自己肯定能贏的大阿哥一口答應。
“未免顯得咱們以大欺小,十三、十四可以參與,但不論輸贏。”九阿哥又補充道。
“憑什麼!”覺得自己未必會輸的十四阿哥不服氣。
大概猜到九阿哥意思的八阿哥安撫道:“就當你與十三兩個人比好了。”
十四阿哥平日就喜歡找十三阿哥的茬,聽到這話,果然不在計較九阿哥補充的規則。
“那行,就以前麵那塊大石頭為終點。”九阿哥指出終點後,朝四阿哥打了個眼神,隨即喊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