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治看來, 風間和川是個奇怪的人。
他了解風間和川,卻始終不認為自己讀懂了對方。
太宰治少年時初遇風間和川是在龍頭戰爭前,但真正認識作為“占星術師”的風間和川卻是龍頭戰爭期間從彆人口中聽說。
最開始, 橫濱的黑手黨中有傳言說異能特務科派了個十幾歲的高中生來處理龍頭戰爭的事宜, 還十分可笑地給他掛了個特彆助理的頭銜。
黑手黨們笑稱,照此看來異能特務科是打算對龍頭戰爭放手不管了。
接著沒過多久,在發生了數起走向詭異的火拚事件後, 傳言的風向陡然一變,說異能特務科派來的這位特彆助理是位危險的異能力者, 擁有能夠操縱命運的異能。
風間和川“占星術師”的名號隨即傳了出來。
之後關於這位神秘的占星術師的消息便如雪花般紛紛揚揚流傳在橫濱各個組織之間。
據說風間和川不僅異能可怕心機也非常深沉。
據說風間和川曾被認定為特級危險異能力者,本該被政府監視,但異能特務科局長卻力排眾議否決了內務省的提案。
據說他雖然還沒成年,在異能特務科話語權卻相當高,連幾位高層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據說……這位年輕的局長助理看上去冷冰冰, 待人卻非常溫柔,以幫助他人作為人生信條。是個絕對善良的人。
太宰治聽到這些傳言, 對風間和川的能力、以及對方的特彆之處並不意外,畢竟從第一次見麵時他就知道風間和川不會是普通人。
但回想起風間和川那雙過分漂亮、但卻空無一物的赭色眸子,太宰治對風間和川是個“溫柔”且“善良”的人這一點抱有幾分懷疑。
——風間和川當時作為異能特務科的特派員來處理龍頭戰爭的事,太宰治作為被森鷗外看重的乾部候補自然免不了和對方遇上。
而在那幾次短暫的相處中,太宰治感受不到風間和川對世界有絲毫熱愛。
太宰治本能覺得風間和川不該和“善良”這樣的字眼放在一起,可人這種生物原本就是個複雜而難解的課題。
風間和川是擁有著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使用著相反的處世法則的另一個個體。
太宰治無法對這樣一個人妄下斷言。
於是太宰治就勉強接受了“風間和川是個善良的人”這一設定。
直到四年前。
太宰治內心對這位占星術師向來是懷有很大興趣的, 即使在與異能特務科的交手中不停被對方針對, 這種興趣也依然存在。
因此當風間和川被港口黑手黨俘虜, 並作為人質跟在自己身邊時, 太宰治曾留心觀察過對方。
而遺憾的是,太宰治始終沒有找到風間和川會堅守“善”的原因。
風間和川並不像太宰治認知中那些普世意義中善良的人一樣對這個世界懷有熱烈的愛意, 相反,他更像是個旁觀者——這位年輕的占星術師仿佛是站在世界之外、亦或是說是世界的上層,對這個世界投以冷靜的注視。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並非出自熱愛,並非出自共情,這一切幾乎是毫無緣由的。
風間和川因為一個不知名的理由遵守著一道虛無的界限,約束著自己的行為。
而無論怎麼想,太宰治也無法得出那個理由究竟是什麼。
當時的太宰治認為這很奇異,因而對風間和川充滿探究欲,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一切都不容樂觀。
畢竟陀思妥耶夫斯基設計風間和川回到橫濱的目的昭然若揭,他想要得到風間和川的幫助。
而不巧的是,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風間和川究竟會如何作答。
因為不知道風間和川“溫柔”的原因,太宰治也就無法知曉在風間和川的心中這條界限究竟有多少分量。
事情繞了一大圈回歸原點,又變成了那個異能特務科一直在擔心的問題:
風間和川的一切行為都由自身約束,而他自身的狀態極卻其不穩定。
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越過那條線。
太宰治閉上眼,回想著上次見麵時風間和川離開時的表情,深深歎了口氣。
風間和川這段時間所展現出的態度實在是太過微妙。
中島敦篤定風間和川不會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合作,但這一次,事情說不定要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酒吧裡,風間和川忽然出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麵前,後者卻也隻是短暫的一愣,就立馬弄清了這一切的緣由。
膚色蒼白的俄羅斯人笑著舉起自己麵前的冰酒,朝身側的占星術師舉杯,動作優雅得體:“久仰大名,風間先生。
“早就聽說您的異能[占星魔術]非常神奇,沒想到居然比我想象中的更為驚人。”
風間和川注視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笑著反問:“‘比您想象中的更為驚人’?”
等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適時地露出幾分疑惑,風間和川才又道:“我以為您之前從異能特務科盜取了我的異能情報,應該對我的異能非常了解才對。”
阪口安吾之前說的那個從異能特務科盜取他異能資料的人無疑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原本是想裝作不知道的,但話被風間和川挑明,再裝傻顯然不太合適。
他看向風間和川,神色間沒有半點被拆穿的驚慌,仍舊是從容不迫地看著後者,語氣裡帶著幾分真假參半的驚歎:“沒想到風間先生離開這麼久,還能得到異能特務科內部的消息,真是令人佩服。看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風間和川看他:“什麼傳言?”
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條斯理道:“傳言風間先生雖然因為刺殺異能特務科局長而被通緝,但異能特務科內部仍舊有您的黨羽,想拿到一些情報輕而易舉。”
他說著,話鋒一轉:“而且,您作為曾經的異能特務科局長助理,想必對這個組織極為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