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深處, 一個低矮的石洞裡。
焦嬌抱著雙膝坐在洞口,哪怕蟒蛇不在身邊,她也生不起絲毫想要逃跑的穀欠望。
啪嗒。
兩滴眼淚砸在膝蓋上。
染血的道袍衣角已經被她撿了回來, 此刻就緊緊攥在手心裡。
三皇子心腸狠辣, 他能在城外等著她,肯定早就解決了無為道長。
是她害死了道長......
焦嬌的淚水就像崩了線的珍珠, 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落,哭得整個身體都在抽搐。
心底的那點埋怨早就消散了。
她也不氣他的輕浮,也不惱他的貪.欲了。
如果道長能活著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肯定不會再拒絕他。
這個世道對女子的限製何其多,但她是鎮國將軍的女兒, 經曆了這麼多苦難和危險, 完全可以任性一點兒, 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活。
如山般的悔意壓在身上, 焦嬌想得越多,就越絕望。
無為道長已經回不來了,她甚至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麵......
狩獵歸來的妖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美人落淚的一幕。
它有些無措,下意識將叼住的食物推到了“雌蛇”的麵前。
是一隻烤熟的野兔,還有幾顆熟悉的“香梨”。
烤肉味與野果香味同時鑽進了焦嬌的鼻翼間。
一日沒進食的腸胃發出了抗議。
但焦嬌根本沒有心情吃, 她狠狠地瞪了巨蟒一眼。
“我不要,滾開!”
可眼前的巨蟒一點兒也不懂得什麼叫被拒絕,再次用蛇尾將食物往前推了推。
——吃。
焦嬌往後退,它就往前進,烤兔肉和蛇果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
——你餓了。
“我不餓!我一點兒也不餓!”
焦嬌本就難過,被逼急了, 哭著伸出腳,惡狠狠地踹開那隻烤野兔和幾顆蛇果。
“我就算是餓死,也不要吃你的東西!”
她算是徹底豁了出去,也不管自己的行為會不會惹怒這條巨蟒。
但在那條龐大的蛇尾拍上來時,焦嬌還是害怕地閉緊了眼睛。
疼痛沒有降臨,隻有腰間一緊。
蛇尾將她整個人吊到半空中,再次睜開眼時,那顆猙獰的恐怖蛇頭就湊在眼前。
這是要吃掉她嗎?
焦嬌心頭一狠,猛地抓住蛇尾,低頭重重地咬下去。
“啊!”
好疼!
她也是犯蠢,明明知道巨蟒渾身堅硬無比,還非要用牙齒咬它。
若不是鬆開得快,或許牙齒都會崩掉。
焦嬌疼得眼泛淚花,不由分說地把氣撒到了巨蟒的身上,兩條腿瘋狂地蹬著蛇身。
“放開我放開我!”
“你這麼有能耐,你怎麼不去把三皇子吞掉!”
“你這條欺軟怕硬的臭蛇,就知道欺負我!我看不起你!”
她的這些攻擊,對妖蟒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
它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雌蛇”不停地掙紮,等到她終於累了,四肢都擺不動了,才湊上去添了添她的臉頰。
它的雌性,實在是太小太嬌嫩了。
蛇信隻能輕輕地掃過她的臉蛋,嘗到一點點香味。
哪怕是殘餘的眼淚,對它來說,也是甜的。
——彆哭了。
——給你抓野豬吃。
或者去人類的住處翻一翻,找些她愛吃的食物。
妖蟒一點兒都不計較自己的“雌蛇”踢翻了好不容易找來的野兔和蛇果。
哪怕野兔是它笨拙地烤好的;
哪怕蛇果是它先前不遠萬裡去找來的。
但這些都比不上它的“雌蛇”。
它的蛇信湊上來時,焦嬌已經麻木到不想躲了。
唯一能把她從妖蟒手裡救出來的無為道長已經被三皇子害死了,她還能期待什麼奇跡呢?
殷策,殷策怎麼不去死!
焦嬌又想哭,但她哭得太狠,已經哭不出來了。
隻能愣愣地看著妖蟒開始往外遊走,它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數裡路外。
焦嬌就這麼被它卷著,卷到了一處獵戶的住處。
它要乾什麼?
妖蟒要偷東西。
獵戶家裡沒人,屋裡掛著一牆的熏肉乾,還有從山下買來的糕點。
獵戶準備拿這些糕點回去哄自家的小女兒。
妖蟒吞掉了三皇子身邊的暗衛,大片的記憶裡都是人類在吃吃喝喝,尤其是人類女子,經常會吃這種糕點。
或許它的雌性也愛吃。
焦嬌就這麼看著妖蟒毫無道德感地將糕點咬出來,直接推到了她的麵前。
“......你這樣是不對的。”她扭過頭,不願意接受這些糕點,“這些東西或許花了主人家很多銀子,就這麼拿走,不是君子所為。”
但眼前沒有君子,隻有一條蠢蛇。
它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它低頭在蛇鱗間翻找片刻,咬出一根金釵。
這應該能算作報酬。
但妖蟒左看右看,都舍不得將它丟進獵戶家,糾結猶豫許久後,它還是將那隻烤熟的野兔扔進了後院。
——這樣應該對了吧?
它又將糕點往“雌蛇”的麵前推了推。
但焦嬌依舊沒接受,她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這裡,而是轉移到了妖蟒剛剛拿出來的金釵上。
“你怎麼會有這根釵子!”
她奮力挪開纏住自己的蛇尾,踩著龐大的蛇身就往上爬,想要將那根金釵搶回來。
“這是我送給道長的,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難道是你害死了他!”
不,不可能。
無為道長是三皇子害死的,這條蟒蛇或許隻是搶走了他身上的金釵。
焦嬌很快就反應過來,焦急地抱住妖蟒:“你見過道長?你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能不能帶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