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他追來南府監視我,意圖謀害我的性命。妖蟒為了護我,殺的哪個不是該死之人?”
“你若是心中真有道義,就應該在殷策糊弄天下、編造妖蟒為禍江河之際站出來,告訴所有人,他在撒謊!”
“你若是真的仁愛蒼生,就該睜眼看看!我父親為大夕朝出生入死,卻被殷策誣陷通敵叛國;我九死一生活下來,最終落得個入府為妾的下場,甚至還要被殷策肆意欺淩!”
“你裝瞎做聾,根本配不上滿嘴的道義!”
她的指責句句在理,哪怕是玄陽子聽了,也沉默半晌。
許久後,這道士才找回自己的信念。
“焦家與皇子的關係,乃世俗恩怨、紅塵是非。那蟒蛇是妖,不該摻和人間世事。”
“貧道不管人間,隻管妖物,解決它才是貧道的修行。”
焦嬌嗤笑:“沒想到長生觀的道士如此會推卸責任!”
玄陽子不再過多爭辯,隨手結下符火,隔空燒斷了綁住蛇鱗的紅繩。
紅繩剛斷,掉落的蛇鱗就被他揮手收走。
“貧道的事情已了,諸位請便。”
玄陽子轉身離開。
等候多時的侍衛瞬間走上前,將焦嬌壓著帶了出去。
皇子有令,要活捉了焦氏去見他。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外走,已經“絕望”的焦嬌始終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抗。
隻是在離開柴房的最後一秒,她不經意間扭頭掃了一眼柴垛。
它果真聰明了一次,知道藏好自己的妖氣,也知道躲在暗處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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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陽子並沒有跟隨眾人去養心殿。
他的事情已了,王朝更迭乃世間常事,他不能利用自己的本事摻和這些紅塵是非。
今夜的皇宮四處都有砍殺的侍衛,皇子帶進來的兵力正全力和五皇子的人火拚。
玄陽子穿著一身道袍,如入無人之境。
大夕朝道觀多,道士地位高,沒人會對一位看起來仙氣飄飄的道長下手。
直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與他擦肩而過。
玄陽子潛意識察覺到不對,停住腳步,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男子看了半晌。
沒有任何異樣。
難道是他感覺錯了?
也罷也罷,或許是先前與那妖蟒鬥法,法力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才產生了錯覺。
他搖搖頭,轉身欲走。
“等等。”
剛才擦肩而過的男子沒有離開,反而又轉了回來。
玄陽子再次止住腳步,與他正麵相對。
男子長著一副尋常的麵容,隻是身形過於挺拔壯碩,但更讓玄陽子心驚的是他的眼神——充滿了冰冷的殺機。
但這種眼神出現在宮變的現場,似乎又十分正常。
“不知有何要事......”
男子打斷了他:“你手裡拿著什麼?”
玄陽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細觀男子的麵容,怪誕又奇異;
再聽他說的話,帶著一股詭譎的音調。
他不似人類。
玄陽子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右手已經摸向腰間的黃符。
“你是誰?”
男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死死地盯著他的左手,吐出來的氣息比井水還要陰濕。
“你拿了我的東西。”
他的東西?
玄陽子不明白,他拿的明明隻是一片蛇鱗......等等,蛇鱗!
白眉白須的老頭猛地大驚,黃符迅速拍打到男子的胸膛,自己則瞬間後退十幾米。
“你到底是誰?!”
那妖蟒明明已死......玄陽子的疑惑在下一秒就變成了驚懼。
隻見那怪異男子的黑瞳,在火把的照耀下,變成了黑金色的豎瞳,古銅色的皮膚上浮現出大片的蛇鱗。
他一張口,猩紅色的蛇信隔著十幾米纏住了玄陽子的脖頸。
“呃!”
玄陽子被蛇信纏得說不出話,他的黃符和術法對“男子”都不起作用,師父留下的血脈黃符也早在運河一戰中用了個乾淨!
誰能想到那妖蟒竟然沒有死!還化作人形混進了皇宮裡!
“啊啊啊!!!”
又一聲慘叫,玄陽子的左手被蛇尾拍成骨折,攥在手心的蛇鱗也掉了出來。
“這是我的東西。”
剛才的男子此刻已經變成了一條半人半蟒的怪物。
它接住了那片蛇鱗。
“你拿了我給嬌嬌的東西。”
殺意逐漸蔓延,半人半蟒的蛇信逐漸絞緊。
“你該死!”
“呃!呃!”
玄陽子已經開始翻白眼了,他的法力隻剩十分之二,如今根本不是妖蟒的對手。
禍害,這禍害不該留在人間啊!
他若是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阻止妖蟒為禍蒼生?
玄陽子不甘心,臨到死前也不甘心!
哢嚓。
他聽到了骨骼挪位的響聲。
意識殘存的最後幾秒,腦海像跑馬燈一樣掠過許多畫麵,最終卻定格在十歲時。
師父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搖著蒲扇。
——“世間萬物自有製衡。”
——“它雖強悍,卻再也找不到第二條同類,等它壽命到頭,這一脈就要徹底滅絕嘍!”
他錯了嗎?
這妖孽天生惡種,遲早會為禍人間,他沒錯!
哢噠。
玄陽子的頭顱徹底垂了下去。
半人半蛇的怒氣未消,它盯著玄陽子的屍首,腦袋瞬間變成猙獰的蛇頭。
蛇嘴大張。
將屍首徹底吞進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