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口關上劍氣縱橫,斬碎草木, 滿天飛葉。
這裡隻有君喻與陸勤兩個人, 君喻已經護著其他陣師先從另一條小道躲到了旁邊山上。他們剛剛強行運轉瓶口陣法, 精力消耗太大,君喻不敢讓他們繼續留在這裡, 以免誤傷。
陸勤重見君喻,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眼裡隻有君喻,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人。
“君喻, 你真是讓我驚訝, ”陸勤執劍攻來, 縱橫劍氣攪碎周圍卷起的落葉, “短短一年有餘, 你的修為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君喻“啪”的一聲合上玉扇,用扇脊擋下陸勤一劍。
“陸勤,你當年也是道宗的天之驕子, 背叛宗門遁入魔道,你難道不會良心不安嗎?”君喻冷聲問道。
“良心不安?哈哈哈,”陸勤攻勢未停, 大笑幾聲, “良心有什麼用?若我還是在道宗,未必會有如今地位呢!”
他說話間, 一劍橫來, 陰冷魔氣鋪展開, 頃刻間掃過山頂鬱鬱草木!
“修魔有什麼不好?修魔的速度,要比修道快的多——這一劍,滋味如何?”
劍氣鋒利,嘯聲響徹山林。
這確實是極強的一劍。陸勤畢竟也是當年在道宗裡,劍道上有名的天才。
一年未見,他棄道修魔,劍法也走了陰邪的路子,詭異莫測,也確實難對付。
君喻揚扇劈下,以攻代守,硬生生扛下了這一劍。
他感覺手腕一麻,往後退了兩步。
一陣風吹過,吹起君喻的衣擺。
天色陰沉,山風寒涼。
君喻握緊手中白玉扇,目光微沉。
他剛剛主陣,消耗的精力已經很大了。這一戰不能拖太久,越久他的精神越疲憊,對他越不利。
“這一招名為‘風愁雨’,”陸勤嘴角勾起一個奇怪的笑,“漫天風雨,君喻,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麼躲?”
他話音未落,劍嘯四起。頃刻間,君喻隻覺得自己眼前,無處不是劍影。
劍風劍雨,無處不在。
瀟瀟暮雨籠罩天地,他要怎麼躲?
原本就烏雲萬裡,這一刻,天色竟然又暗沉了三分。林木無風自動,簌簌搖落,千裡山川失顏色,竟迫於這一劍之威。
君喻動作僅僅是慢了一瞬,劍風便劃破了他的肩頭,一點殷紅染透白衣。
玉扇帶起流光,攔下了向他心口要害處襲來的一劍。君喻順勢往後一退,一腳踏在身後樹木上淩空而起,下一瞬,那棵樹便在劍光中被轟然折斷,向後傾倒。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剛剛陸勤出劍時,劍風帶起來的一片落葉,還沒有來得及墜落到地麵。
陸勤露出一個誌得意滿的冷笑,他透過劍影,與君喻對視。
他看到了君喻的眼睛。
君喻的眼神很平靜,像是一灣深沉的碧水,風過不起浪,雨過無漣漪。好像什麼也不能擾亂他的心境,什麼也不被他放在心上。
那是曾經讓陸勤恨之入骨的一雙眼。
高高在上,好像自己是什麼不值得在意的東西一樣,入不得他的眼。
他恨這種眼神。他想讓從來都高高在上的君喻,也嘗一嘗跌入穀底的滋味。想要他再也不能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你為什麼不怕?”陸勤咬牙喝到,“你要是向我求饒,我還可以考慮考慮,饒你一命。”
“我為什麼要怕?”君喻語氣平靜。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以你在劍道上的天賦,入了魔道……可惜了。”
“錚!”
寒光乍起——
劍風劍雨,忽而一靜。
刹那間,好像有神威臨世。雲收雨霽,月上東山。
陸勤隻覺得虎口一麻,他駭然睜大眼。
手中之劍,竟轟然碎裂!
那一刹那,君喻出了極快的兩招。
沒有陸勤那樣花哨的劍法,君喻隻用了他使的最熟練的兩招。隻是出招的時機經過了他嚴密的計算,早一刻太早,晚一刻太遲。
他之前故意退讓幾步,好似處在下風,實際上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君喻隻用了風燈照夜,再接一招雲破月來。
風雨滿天,不見前路,如何破之?
提燈照夜,斬雲出月。
天地清明!
白臨秋曾經帶著君喻在一望無際的萬妖海上,泛舟千裡。
那時正是極夜,滄海生波,長空無月。
君喻在小舟裡點了一盞燈,那盞燈長明不熄,照亮三尺碧濤,伴他整個長夜,飄蕩過無邊滄海。
天地之間,唯有星辰倒影,與他這一點燈光。
後來,君喻便悟出了一招“風燈照夜”。用在這時候,倒是剛好破了陸勤的劍。
“劍乃是君子之器,而你,不配。”
君喻的聲音微冷,陸勤拿著斷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向後倒飛出去,跌到在地麵上。
君喻走上前,居高臨下,看向陸勤。
陸勤怔怔地,仰頭看向君喻。他按住腹部,想要站起來,卻忍不住咳出來一口血。他看著君喻的眼神,竟然微微戰栗起來。
君喻看著他,冷漠道:“當初的魔種,是你下的手對吧?”
那個魔種折磨了顧清盛那麼久,這些舊怨,君喻一直沒有忘。
有人傷了顧清盛,是君喻無論如何也忍不了的。
“是我又如何,”陸勤神色怨毒,一邊咳血一邊說道,“我隻恨……隻恨沒能讓你嘗嘗墜入地獄的滋味!憑什麼,你……啊!”他慘叫一聲,說不下去了。
“不好意思,沒時間聽你剖析心路曆程,”君喻十分冷漠,“罷了,在你死之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上輩子,倒是確實得償所願了。”
他前生一生之苦,最開始,都起於這個人。
君喻靜靜地看著陸勤,有些奇異的是,他心中沒有多少恨。
那些所謂的前生故事,君喻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