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絕山上飛雪四散,顧清盛金衣淌血, 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君喻, 對他說:跟我走。
君喻站在山頂, 看見顧清盛眼裡壓抑著的深沉又激烈的感情, 想起繚繞了一夜的琴音, 突然意識到,顧清盛或許……真的很喜歡他。
原來是兩情相悅,早已情根深種。
君喻張張嘴, 卻說不出話。
如果他能走該有多好?
他沒有回應顧清盛伸出的手,他看見顧清盛眼裡的期待漸漸消散,終於成了失望,最後放言道不同不相為謀,扭頭離開。隻剩下雪地中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猶如點點盛開的梅花。
顧清盛下了山,終於忍不住彎腰咳血。
他把刀插在地麵,勉強撐起身子,又回頭看向遠處的長絕山。
明明說了恩斷義絕,為什麼還要回頭看?
顧清盛捂住臉,心想, 他還是不甘心。
放狠話有什麼用, 不過是氣暈了頭口不擇言。如果剛剛師兄哪怕對他說一句不要走,他都能立刻回頭, 衝上去帶君喻走, 哪怕拚最後一絲力氣。
他脖子上帶著的金玉墜裡幻化出一個人影, 對他說道:“你非要殺上長絕,現在可死心了?”
顧清盛沒有說話。
人影繼續道:“既然今生愛恨已了,放下的就讓它過去吧。情深不壽,無情則剛,現在改修無情道還來得及。”
顧清盛深吸一口氣:“愛恨已了?誰說的?”
人影道:“你不是剛剛已經說了恩斷義絕嗎?”
顧清盛怒道:“去他媽的恩斷義絕,我有說過嗎?我和君喻這事沒完。”
人影被顧清盛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驚了:“……行吧,你隨意。不過你現在的情況可不太好,你原本靈脈比較弱,剛剛強行用了蘇蘅淵的修為,我建議你立刻閉關調養,要不然你靈脈要堅持不住。”
“知道了。”
顧清盛一身血跡大部分都是魔族的,他外傷並不嚴重。可是他剛剛靈氣消耗太過,渾身靈脈無一處不疼,幾乎到了極限。
顧清盛扶著刀,提著勁兒往前走。
遲早有一天他還會回來,帶師兄離開。
顧清盛出關的時候,天下四處動亂,人人自危,曾經盛極一時的道宗同樣一片蕭條。
白臨秋殉道,李禪心舊傷未愈,關東陵與魔將陳獬於素月山一戰後身受重傷,而林長風被心魔所困,意誌消沉。方知君帶人堅持駐守素月山,葉曲不擅長戰鬥,道宗裡隻有秀青姑一人坐鎮。
顧清盛臨危受命,接任代宗主之位,作為代表去與魔主虞寒城談判。
天下魔氣漫延,對魔族其實也並不一定是好處。如果虞寒城願意與修真界暫時停戰,先儘力解決醉淵魔氣的問題,或許修真界壓力會小一些。
雖然虞寒城估計不會答應,但生死存亡之際,總要試一試每個可能性。
顧清盛與虞寒城約定的地點在怡然湖,但是顧清盛去的時候,從沒想到會在那裡看到君喻。
虞寒城對他師兄的每一個舉動,都讓他心裡怒火中燒,幾乎忍不下去。
最後毫不意外地談崩了,顧清盛和虞寒城於湖心一戰,一招“日月分輝”斬起滔天巨浪,三千裡暮雲頃刻散儘。虞寒城尤不認輸,隻是冷笑:魔氣漫延又怎樣,天下生死與我何乾,憑什麼要與你們談和?
顧清盛明白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虞寒城,乾脆不管他,一把拉住君喻,近乎哀求道:“師兄,你同我走好不好?”
他今日,隻想帶走一人。
“不管你想不想走,你必須跟我走。”
顧清盛想,他或許是瘋魔了,可是看到君喻,他真的忍不住。
那一天顧清盛帶走了君喻,回到了闊彆已久的重明山。
重明山上草木依舊鬱鬱青青,山上足足刻有九重大陣,隻為了困住君喻一人。
顧清盛冷著臉惡狠狠地說,師兄,從此你哪裡也不能去。說完他小心地拉起君喻的手腕,看見上麵虞寒城留下的困仙鎖,立刻心疼地要死。
顧清盛把困仙鎖小心地去下,原本想要揉一揉君喻的手腕,忽然想起來他和君喻應該正在冷戰,連忙重新板起臉。
君喻愣了一會兒,哦了一聲。
其實他也沒打算去哪裡,在顧清盛身邊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