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伏黑甚爾的下限很低, 幾乎可以說沒有。
他的前半生就像是被混了泥濘汙穢的肮臟毫筆隨意塗抹而成的,讓人看一眼都心生嫌惡的墨塊,被家族驅逐出門, 在社會上顛沛流離,渾渾噩噩地活下去,他什麼沒有做過?
不論是殺人放火的生意, 還是輾轉於各個有錢女人的床榻, 隻要錢到位,他什麼都乾。
雖然這樣流浪犬般的生活, 在有了一個真正的家庭後戛然而止了。
但甚爾的底線也被曾經的生活磨到無限降低。
尊嚴,人格?那種東西能換錢嗎?
不能,屁都不是。
因而, 在收到來自產屋敷集團的錄取offer的時候,甚爾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惱火,而是類似“我看看你還能整出什麼把戲”的奇異心態。
看到產屋敷的姓氏, 甚爾秒懂, 肯定是他閨女做了什麼手腳。
涉及到早紀那個小鬼的事, 一律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甚爾握著手機,用詭異的眼神注視那封郵件良久, 決定去試試看。
他隻是想看看早紀在打什麼主意。
並不是對那上麵的高價工資心動了:)
隻是……
甚爾在走之前, 扭開臥室的門,去看了早紀一眼。
她在把錄取郵件轉發到甚爾的手機後, 就蒙頭睡回籠覺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比較嗜睡, 但早紀比較特殊。
她對外界的一切動靜都很敏感。
甚爾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在早紀剛出生的那段時日,她整日整夜睡不安穩, 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並且哭泣,把妻子和他都折騰得一個頭兩個大。
如今看來,是早紀上輩子保留的那些習慣在作祟吧。
習慣了用耳力去捕捉風中絲絲縷縷的異樣,習慣了讓身體時刻處於警戒狀態,習慣了在生死一線拚殺、與痛苦和殺戮相伴。
唯獨習慣不了這和平而安定的生活。
可是現在。
即使甚爾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躺在軟軟的床墊上,呼呼大睡的女孩也沒有半點驚醒的跡象,她的呼吸平穩悠長,睡姿雖不太端正,還踢了被子,但她唇邊揚起一絲淺笑,明顯沉浸在美夢中。
並不是她對外界的感官遲鈍了。
而是早紀,從心底把這裡當作了可以安身的家,把他們視作了家人。
甚爾放輕了腳步,以他的身手來說,悄無聲息地走過這麼一段距離,是很簡單的事。
他站在早紀的床邊,低頭看她。
自早紀拿到了撫恤金後,家裡就再也無需過省吃儉用的生活,早紀可以放開手腳買東西,在把家裡人的用需都安排妥當後,她也滿足了自己的物質需求。
比如說,給自己的小房間換一個大點的床鋪。
她先前的單人小床已經撤下,換成了她買的雙人大床,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她可以左擁右抱弟弟妹妹們睡覺了。
映入甚爾眼簾的,除了躺在最中間的早紀外,還有幼小的惠,和睡姿更加文靜的津美紀。
就連他本人也沒有發覺。
在看著這幾個人的時候,他的眼睛有多麼柔和,不再隱晦,不再死沉,而是碧空如洗,綠色的眼睛如同被擦去了灰塵的寶石,閃動著光亮。
甚爾俯身,拽起被子的一角,重新蓋在了幾個孩子的身上。
他最後輕瞥了早紀一眼,唇邊浮起了轉瞬即逝的笑。
【就讓我看看,你這小鬼又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吧。】
……
說是驚喜。
甚爾一早就猜到了,來自早紀的驚喜向來要打個對折——
隻有驚,沒有喜。
甚爾依照著郵件上的地址來到了這家美容院,他此時正佇立在門口,滿臉木然地抬頭看著貼在牆壁上的各式海報。
從肌肉雄壯的猛男,到膚白貌美的美女,這家美容院簡直是不遺餘力地展示著他們的“業務成果”,力求讓前來的每一個顧客駐足。
甚爾一到場,就吸引了眾多的目光。
嗯……以甚爾的顏值和身材,他走在街上時,回頭率從來不低,他早就習慣了。
但是這家美容院的工作人員,看他的目光和街上那些路人的目光……完全不能一概而論。
尤其是接到上麵通知,負責給甚爾安排工作的接引人,她的眼神就像是餓了許久的狼看到一大群羊,綠得發光。
“這回真是撿到寶了。”她呢喃著。
很快,這位接引人就換上了熱情的營業式微笑,大步上前,對甚爾做自我介紹。
“你好,您就是前來應聘廣告模特的伏黑甚爾先生吧?我是這家美容院的前台負責人。”
“您初來乍到,對我們美容院的廣告運營模式可能還不太了解,接下來我會為您一一介紹。”
“隨後,先生您就可以上崗了。”
模特這個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確實很難。
這個標準是浮動的。
不僅對模特本身的顏值有要求,還要人足夠上鏡,能保持住對鏡頭的敏感度,更重要的是形體美。
由於他們拍的是“豐胸廣告”,對模特身材的選拔條件就更加苛刻了。
老實說,因為伏黑甚爾是上麵走了關係,直接要求聘用的模特,接引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卻沒料到,對方一上來就給了她一個驚喜。
接引人走在前麵,視線卻不自覺地頻頻往後飄。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