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明月西移,投在地麵的陰影與他越來越接近,元江盯著霜白地麵上那道長長的影子,有些好奇這是個什麼東西,誰家牆上會插一個長牌子啊?
他目光輕鬆地往上看,下一刻卻瞪大眼睛,渾身寒毛直豎。
原來一直被月光投在地麵上的那道長影子,壓根不是什麼牌坊也不是什麼掛了東西的杆子,那是個人,是那個追了他一路的麵具人!
他不知已經立在牆頭上多久,更不知看了他多久,這整個人都像是冰雪雕成的,披風兜帽也一動不動垂著,背光處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到森寒的目光像兩柄利劍般懸在了他的頭頂上。
元江渾身凍住,怎麼也難以動彈。
“你,你原來一直看著我?”半晌,元江才開口,因為太過緊張,他聲音發澀,手指互相掐著,指尖繃得泛白。
牆上那人吐出三個字,“夜明珠。”
元江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我明明,偽裝得很好。”
牆上人道:“人的樣貌、身高、口音、胖瘦……都可以裝,可每個人抬腳的姿態、說話的語速、走路的背影,獨一無二。”正是因此,所以當初鬼樓的人假裝孫太傅,哪怕那張臉天衣無縫,李瑜依然一眼看了出來,哪怕是宮中被禮儀訓練得一模一樣的宮女,他也能找到細微的差彆,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尚未成熟的孩子。
“我跳上屋頂,就在人群中看見了你。就像一袋粟米中的鼠糞。”
聽到最後一句話,元江暗暗咬牙,但麵上卻露出了討好的乖笑,這麵具人說得簡單,可這樣一目了然的本事,千千萬萬人難出其一。他眼中擠出了幾滴淚,“大人,大人放過我,我是有苦衷的。”
見麵具人無動於衷,元江忽然道:“有位美人在那樓上看著您,是不是您的夫人來了?”他記得,這麵具人買夜明珠就是為了媳婦。
李瑜不信,但李瑜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他耳邊聽見那孩子逃跑的動靜,耐心等他跑了十幾步,才腳下一點,身影像孤雁輕盈飛起,沿著牆頭一路飛掠而去。仿佛隻是眨眼之間,他就出現在了少年身旁。
無論少年的身法如何變幻,他都始終緊隨其後,輕鬆得像捏住一隻螞蟻。
“你這身法出自《武典》第二冊七十六頁,修成者寥寥無幾,每年一次的武舉,你若去應試,能入前十,為何不去?”
元江咬牙,拚儘全力往前奔去。
那人的聲音卻還在耳旁響起,“《武典》收錄天下上百門功夫,能習武的人卻是極少,八歲起就要每日雞鳴起身,藥材浸泡,捶打根基,一日三餐,必要備有肉食,尋常百姓家養不起武人,你能習武,說明家境殷實,為何做賊?”
元江沒有說話,隻顧往前奔跑,那人的聲音卻再一次響起,如驚雷劈下,聲震蒼穹,“為何做賊!”
噗通一聲,元江摔了一跤。
夜明珠從懷裡滾了出來,像是一盞明燈照亮他狼狽不堪的臉,他慌忙抬起頭,看見前方牆上刻了字,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跑到了熟悉的興安巷。
不行,他不能在這裡被抓!
元江舍棄了夜明珠,一下從地上蹦起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他指望那顆夜明珠能吸引那麵具人的注意,卻不想那人竟看也不看珠子,直直朝他追來。
正當元江心生絕望之時,一聲清越美妙的女聲忽然響起,“夫君,是你嗎?”
砰的一聲,身後窮追不舍的麵具人忽然摔了一跤。
元江心中閃過一絲訝異,卻是下意識加快速度跑遠了。
興安巷今日來了位貴人,難得燈火通明。
紫雲引著花宜姝前來,是因為這裡開了家收容孤兒的善堂,她將大部分積蓄捐入了這裡,就指望在夫人麵前表一表功績了,好讓夫人看看她有多“心善”。
然而這除了讓花宜姝覺得宮女真能攢錢外,並沒能產生彆的念頭。
窮極無聊之際,花宜姝忽然望見了一前一後追逐的兩個人。她吃了一驚,李瑜怎麼在這裡?不禁開口喊了一聲。
這下好了,生生將天子嚇得摔了一跤,眼睜睜看著那人雙腿哆嗦身體前衝然後摔倒在地。花宜姝十分愧疚。
她拎著裙子幾步跑上前,卻見那人已經站起身轉過頭來,臉上竟然還戴了個麵具。
難道他是見她久久不回宮,跑出來試探她的?
因為至今沒有想到定情信物,又嚇得人摔了一跤,花宜姝十分心虛,忙露出一個極儘溫柔的笑,“夫君,你怎麼……”
“你認錯人了!”李瑜急急道。
丟人,太丟人了!不但被騙錢,還在她麵前摔了一跤……李瑜按緊了臉上麵具,幸好它沒有掉。
花宜姝身上沒戴東西,聽不見他心裡話,隻得搖頭道:“我自己的夫君,我怎麼會認錯呢?”
李瑜:“我戴著麵具。”不止戴了麵具,他還改了音色!
花宜姝:“我看背影就認出你來了。”
李瑜不信。他小時候寂寞到了極點,日日坐在高處觀察過路宮人,才練出了這樣的眼力,花宜姝又哪裡需要練這個?
花宜姝道:“我日日看著你的背影,日日看著你離開的模樣,時間久了,我記不住彆人,單單隻記住了你。”
李瑜怔住,麵具下的眼瞳微微震顫。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餓死了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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