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攜寶和那幾個跟著他為非作歹的惡奴一並被堵住嘴壓在堂下打了板子,一時間嗚嗚痛吟聲一片,吵得人耳朵疼。
李錦元耐著性子看了一會兒,原本以為蔣攜寶會是第一個暈過去的,沒想到這廝肉厚,愣是扛到了最後一棍,而他身後那些惡奴,則大多打到中途就暈了過去。
眼見最後一棍落下,蔣攜寶終於暈過去,李錦元摸了摸胡子,正要讓人將之押到牢裡,這時候,蔣家人終於聽到風聲趕了過來,這回是蔣尚書親自來了,看見被打得十分淒慘的獨子,蔣尚書的麵色一下難看至極,眼見他要開口,李錦元立刻出聲打斷,“寧安侯,你怎麼來了?”蔣尚書身上還有一個寧安侯的爵位,是當初他和郡主成婚後被賜封的。
靜王揚聲道:“難道是聽聞有人冒充令郎所以前來辟謠?哎呀,寧安侯不必擔心,幸好本王火眼金睛,一下就看穿了這個賊子的把戲,你蔣家名聲毫發無損,本王職責所在,寧安侯不必感激。”
蔣尚書還未出口的一通質問被他這番話給堵住,一時出不來又下不去,堵得心口發悶,他當然希望一切就是像靜王說得那樣,他當然也不願承認自己的兒子欺男霸女被當場抓住,可蔣攜寶是他唯一的子嗣,若是他真放任不管,靜王還指不定要怎麼折騰他的兒子呢!
蔣尚書自認沒有得罪靜王,一時不明白靜王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真沒認出來這是他兒子,隻得道:“殿下,堂下這人的確是小兒,不過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幾個字還沒出口,李錦元就又一次截斷他的話,隻見他瞪大眼滿麵震驚,“什麼,他竟然真是你的兒子!本王十年前見他,還是個好孩子,怎麼成了這副樣子,一定是被他身邊那些惡奴給教壞了!”
蔣尚書一下被噎住,他這下看明白了,靜王是非得跟他過不去了,他當然不能放任靜王將這屎盆子往他兒子頭上扣,帶來的醫者已經在給兒子看傷了,蔣尚書當即道:“殿下,犬子才十四歲,他還是一個孩子,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會乾出強占民女的事呢?一定是受人誣陷。”一句話,把蔣攜寶頭上的鍋甩到了彆人身上。
靜王竟點頭讚同,“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他還是個孩子啊,怎麼乾得出強占民女之事?他一定是無辜的,一定是被身邊惡奴挑唆的,一定是那些惡奴狐假虎威,借著主子的名頭乾壞事!”
蔣尚書又是噎住,靜王這句話,不還是將鍋甩了回來?他要是承認了,豈不是要被滿京笑話家風不正,竟然縱容奴仆為非作歹?可對方是天子親自迎回來的皇叔,他隻得委婉道:“殿下,我蔣家的下人也是決做不出這中事的,一定是……”
他又想說受人誣陷,然而李錦元卻已經不耐煩了,他拍了拍驚堂木,歎息道:“寧安侯,念在你我也算有些沾親帶故的份上,我才一再提醒,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呢?老老實實認下,如此,令郎的名聲能保全,我也好有個交代,你知不知道,將令郎押送過來的,是禦前侍衛。”
蔣尚書一下瞪大眼睛,也就是說,此事是陛下親眼……看見的?
蔣尚書再不敢多話,也不敢計較自家兒子被打得鮮血淋漓暈過去了,趕緊將那些個“惡奴”交出去,又老老實實賠了那賣唱女和老人一些錢財,然後帶著兒子就趕緊離開了。
看著蔣尚書離開,李錦元這才看向堂下跪著的人,“賣唱的姑娘,蔣家補償你紋銀二十兩,此事就此了結,你可願意?”
二十兩!省吃儉用夠兩年花銷了!賣唱女當即感激地磕了個頭,“民女願意。”
李錦元又看向那幾個作證的路人,“你們不懼權貴,敢於站出來作證,獎賞你們一人一兩,可還滿意?”
不用被蔣家記恨上,還能有錢拿?這幾人還有什麼不滿的,自然磕頭連喊青天大老爺。
李錦元略一頷首,起身離開,又吩咐身邊少尹,“蔣家賠償了百兩銀子,剩下的送到那仗義執言的老人手中,有什麼事,也多關照幾分。”
兩名少尹自然稱是。
親眼見到這位靜王殿下與前任長官一樣是個願意為民做主的,兩名少尹對他不由親近許多,便問道:“殿下,這蔣攜寶欺男霸女證據確鑿,又是禦前侍衛押來的,為何要將他放回去,為何又要將罪名落到那些奴仆頭上?”
靜王雖然趕著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但還是耐心解釋了幾句,“畢竟沒有鬨出人命,強占民女未遂,就算將這罪名落到蔣攜寶頭上,他又會受什麼刑罰?”
一名少尹道:“按律法,仗責十五,關押半月……”他說著說著,忽然明悟過來,“殿下已經罰過他了。”仗責十五跟仗責二十,看來隻差了五下,結果卻大不相同。仗責十五,人還能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仗責二十,皮開肉綻,接下來半個月彆想下床。
李錦元又道:“本王也不是不能將罪名落到蔣攜寶頭上,但……”他搖頭,“得不償失。相反,將惡名按在那些奴仆頭上,一來蔣家為了維護名聲,必不會再去為難那幾個百姓;二來,蔣家奴仆見那些幫著蔣攜寶仗勢欺人的卻被推出去頂鍋,將來不說勸阻蔣攜寶,做事也必定不會再儘心儘力。”
他笑了一下,“這些個高門勳貴,以為仗著權錢身份,底下奴仆就會忠心耿耿,笑話!”
京兆尹手底下可不止兩名少尹,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官吏,管著的也遠不止一些紈絝子弟尋釁滋事欺男霸女的惡事,還有盛京城連同附近好幾座縣城的大小事宜。
前任京兆尹屢次被人套麻袋,並非僅僅因為他秉公判案得罪了權貴,還因為有不少人想逼著他從這個位置上離開,除非新任京兆尹萬事不管高高掛起,否則無論換多少任京兆尹,隻要這個人還肯做事,就會有無數人逼著他從這個位置上離開。
因為一旦長官是個不能久留的,底下小吏就不會儘心做事,反正再兢兢業業勤懇能乾,沒等升遷上去長官就換了人,一切還要從頭開始,誰又受得了一次次希望破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