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夫人知道皇後已然崛起,家裡要善待陳以凝,因此約束著底下人不可對她不敬,袁如茹即便找茬也隻是偶爾克扣飲食衣飾等,不敢對她太過放肆。
這一日,她去後花園的湖邊散步,恰巧見琳姐兒在那邊玩,琳姐兒身子不好,加上一直被陳以凝拘在自己院子裡,她見到她的機會其實並不多,但是再不多她也認識,這是她那位好長嫂的嫡親女兒。
她心裡厭惡,走過去,見到怯生生一雙跟陳以凝一模一樣的眼睛,心底不由更加暴躁,一時不爽,就推了琳姐兒一下,誰想,旁邊恰好就是一塊石頭,琳姐兒腦袋磕上去,暈了。
這時,她才知道怕了,不管怎樣,這都是家裡嫡長孫女,當今皇後的親侄女。
她嚇得丟下暈倒的琳姐兒,慌忙跑回自己院子裡,隻敢讓身邊丫鬟打聽那邊的事兒。
丫鬟回稟她,琳姐兒被奶嬤嬤抱回院子裡,及時找過來了個大夫,保住了一條命,但不等她鬆口氣,丫鬟便吞吞吐吐道,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琳姐兒額頭上劃了一道長痕,大夫說,可能會留下疤痕。
這個時代,女子身上有傷,便跟殘疾差不多,更何況,傷的還是臉,此後嫁與勳貴世族,幾乎已經無望。
她怕了,就找了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母親先是訓斥她一番,可是這事不是訓斥一番就可以掩蓋過去,寧遠侯夫人深思一番後,隻得先將世子夫人軟禁起來,不讓她跟那邊通信,若皇後不知道,一個失去娘家庇佑的世子夫人還有什麼依仗。
她本來想先軟禁陳以凝,等她服軟,答應不將這事說出去,再將她放出來,誰想陳以凝此次跟瘋了一樣,見到她就不說話,眼睛瞪得大大的,雙目充血,恍似要吃人一般,她心裡膈應,就命人不許送吃的喝的,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兒媳婦。
再後來,新年進宮請安,她居然見到了陳家人。
當時她詫異,驚慌,恐懼。
誰成想,皇上居然疼愛皇後如斯,居然同意她宣召一直厭惡的陳家人入宮。
皇上為了她,連自己的心情都放到了後麵,區區一個寧遠侯府大小姐算的了什麼,皇後還不是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從宮裡回來後,寧遠侯夫人徹底慌了,思考一夜後,她咬住牙,決定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方設法讓陳以凝暴斃,暴斃的人總沒有機會開口了。
可惜她剛拿到藥,還沒等將藥下去,宮裡就來諭旨了。
皇後怎麼知道的?
聽完寧遠侯夫人的話,再看她振振有詞,頗為懊悔沒早點將藥下去的模樣,寧遠侯血液倒流,腦袋一暈,一個踉蹌,舉手揮掌。
“啪!”
寧遠侯夫人被扇倒在地,腦袋嗡一下,好半晌,緩過神,捂住臉龐,不敢置信地抬頭望他,神情悲憤,“老爺——”
“蠢婦毒兒害我侯府啊!”寧遠侯踉蹌扶住扶手,悲痛之下,兩串淚花竟流溢而出。
他伸出手,顫顫悠悠指向她,“你隻以為讓陳以凝閉嘴便可以將這件事掩蓋過去,但你可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陳以凝突然暴斃皇後怎會不生疑,若皇家想調查什麼,豈是你一深閨婦人可以遮掩。”
說到這裡,他又連連呼氣,“幸好,幸好,你這蠢婦罪行還沒犯下,不然,我滿侯府上下都要被你害死了。”
寧遠侯夫人此時已經知道事情嚴重性,她心下恐懼,但更多,卻是擔憂,忍不住以袖掩麵,崩潰哭出聲,“你讓我怎麼辦?那是我們的親女兒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陷入泥沼。”
寧遠侯壓低腦袋,啞聲嘶吼,“那你就忍心侯府陷入泥沼嗎?”
寧遠侯夫人瑟縮一下,忙不矢搖頭,像是解釋給他聽又像是說服自己,“不會的,茹姐兒不是故意的,她陳以禎再蠻不講理,也不能草菅人命。”
“嗬”寧遠侯冷笑一聲,“不是故意?你說這話怎麼沒先拍拍自己的良心,你那好女兒都被你慣壞了,生性惡毒不說,還愚蠢似豬,依我看,不如率先將她交出去,說不得還能讓皇後和陳家消氣。”
“不能啊!”
寧遠侯夫人嗓音尖銳,她掙紮著站起來,雙手如鐵,緊緊攥住寧遠侯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不能這麼做,那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你要把她往死路上推嗎?”
寧遠侯煩躁地推開她,“你口口聲聲慈母心懷,可是你那好女兒可曾有半點顧念過我們,母親已一再交代不要再去招惹陳以凝,偏她不聽,三天兩頭便要鬨一場,落得今日這般下場,我看純屬活該!”
寧遠侯夫人隻能嗚嗚哭泣。
不提這邊,隻提宮裡,宣旨太監接了陳以凝,琳姐兒和陳家幾位主事人進宮。
陳以禎待在鐘粹宮,幾乎望眼欲穿,待瞧見堂姐和琳姐兒的人影,她一下子沒忍住,上前就抱住琳姐兒,感受她抵觸卑怯的小小推拒,以及額頭正中央一道長長的疤痕,登時淚如泉湧。
“怎麼會這樣?”
老夫人和兩位夫人也是頭一次瞧見琳姐兒的傷勢,老夫人年齡大,受不住,險些直接暈過去,幸好陳以禎提前叫了禦醫過來,當即給老夫人咬住一塊兒參片,她才沒暈過去。
大夫人已經抱著琳姐兒一口一個“琳姐兒”“心肝兒”地哭了起來。
二夫人眼眶通紅,咬著嘴唇,又是心疼又是惱恨。
陳以禎站起身,看向堂姐,堂姐臉色灰敗,眼下發青,短短幾日,卻已骨瘦如柴,病骨支離,此時到了至親之人跟前,亦精神恍惚,恍如。
她心下心疼,上前一步,握住堂姐的手,“堂姐。”
陳以凝空落落的眼神總算落到她身上,旋即,露出一個極細微極短暫的笑,“禎姐兒。”
若是平常的她,定會伸出溫熱的手掌,拍拍她,規矩又不失親昵地喚她一聲“娘娘”。
陳以禎眨眨眼,眼裡的濕熱幾乎快要控製不住,她吸吸鼻子,轉身吩咐等候在旁的禦醫,“先給琳姐兒看看。”
老夫人被攙扶著坐下,聞言忙附和道“對對,快給琳姐兒看看。”
宮裡禦醫醫術卓越,遠比宮外市井大夫強,也許,能幫忙消除琳姐兒臉上的疤痕。
便是陳以凝,聞言亦不禁眼前一亮,死死盯著禦醫,眼裡流露出生氣和期冀來。
陳以禎將今日宮裡值班的禦醫都叫了過來,此時五六位禦醫圍過來,開始對琳姐兒額頭上的疤痕診治。
諸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就盼望過後能給出個好的結果。
約莫一刻鐘後,張院正歎口氣,放下紗布,歪頭同另外幾位禦醫商討了下,隨後,轉身,先是端端正正朝陳以禎行了一禮,然後才道“娘娘,小姐額頭傷口較深,且早已落痂,若是剛受傷就儘早過來醫治,尚有幾分可能保證不落疤,但此時……時間過去久遠,即便用上上好的祛痕膏,也隻有半分可能將疤痕消除。”
陳以凝身子一晃,隨即,眼底迸射出無窮的恨與痛,她的女兒,剛受傷時她就想帶女兒進宮求堂妹召禦醫救治,可是,可是家裡那個老毒婦卻派人死死圍住院子,下命令連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去,她的女兒,是硬生生被那個老毒婦拖毀的啊!
陳以禎閉上眼,雙拳緊握,好半晌,她平緩心裡的憤怒和哀痛,睜開眼,吩咐張院正,“不管如何,儘力醫治,哪怕半分可能,本宮都決不會放棄。”
張院正等人忙矮身行禮,“娘娘放心,臣等自然拚儘全力,竭儘所能。”
陳以禎豁然轉身,抓住堂姐的手,一字一句道“堂姐,你放心,本宮定然為琳姐兒討回公道。”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