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國楊敬宗,是洪德六年卸任,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時間了。
這五年時間,楊敬宗一直住在建康城裡,除了偶爾出城去遊玩,或者是去寺廟道觀燒香之外,基本上沒有出過建康城。
因為皇帝不許他回鄉。
這等同於是變相的軟禁了。
不過楊老頭前些年在朝廷裡積攢的“勢”太大,導致他這碗茶熱的離譜,整整五年時間都沒有涼透。
到現在,有些舊日“楊派”的官員進了建康,去了吏部之後,還會再在去一趟楊家,拜會拜會這位老相國。
尤其是前段時間,老相國的兒子楊蕃,被從工部員外郎的位置上,直接拔擢為工部侍郎,這種破格提拔,更是讓人覺得,皇帝依舊沒有放棄“楊派”。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楊家的“香火”又旺了一些。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位老相國能夠晚年安詳。
而現在,禦史台的禦史,竟然突然對楊蕃發難。
聽到了老丈人的感慨之後,沉毅默默看了一眼手裡的文書,他心裡沒有多少喜意。
而是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跟楊敬宗,或者說是楊敬宗那一派的人,屬於是“政敵”,但是這件事,他覺得不太對勁。
因為,這不太可能是皇帝乾出來的事情。
皇帝當初放了張敬回家,卻不肯放楊敬宗回家,就代表他已經在北伐與否這件事情上做出了選擇。
皇帝…一定是會北伐的。
不管能不能打得贏,打到什麼程度,肯定要跟北邊人碰一碰,打一打。
到時候戰事將起的時候,朝廷裡肯定有很多原先那些“龜派”的人反對,而到了那個時候,皇帝才會對楊老頭下手,借著這個機會,徹底統一朝廷上下的口徑,北伐的事情就不會再有任何人有異議了。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殺了楊敬宗祭旗!
而現在,皇帝才剛剛下了決心,準備處理趙閥,距離北伐,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在這個當口,皇帝不可能乾這種事情。
而如果禦史台的禦史參奏楊蕃的事情,不是皇帝授意的,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沉毅盯著這份文書看了許久,然後對著陸夫子微微低頭,歎息道:“嶽父,小婿可能要趕回建康了。”
陸夫子對於沉毅的離開,並不覺得意外,他隻是“嗯”了一聲,開口道:“其實前兩日,老夫就想跟你提這件事,你現在是兵部的司官,還是四大郎中之首,回來探望宗族,祭掃亡母是應該的,不過也不能在江都待得太久,誤了身上的重任。”
小老頭頓了頓,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沉毅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開口道:“明天罷。”
“建康那裡,可能會有一些變故,小婿要回去看一看。”
陸夫子再一次點頭,然後開口說道:“你回去可以,不過青雀母子…”
“還是在江都多留一些日子罷。”
小老頭捋了捋胡須,開口道:“
正好那淵兒孩子現在是學說話的年紀,在江都也能學學江都話,免得將來長大了,連江都話都不會說。”
陸夫子這句話,就有些偏頗了,沉淵雖然一直在建康長大,但是沉宅上下,基本上都是說江都話的,這都能教他。
不過這種話,沉毅自然是不能拆穿的。
他笑著說道:“嶽父不舍得她們,就讓她們在江都多待一些日子就是。”
說到這裡,沉毅頓了頓,提了棋盤上的馬,往前跳了一步。
“將軍。”
陸夫子一愣神的功夫,再看向棋盤,已經是無可挽回的死棋。
他隻能無奈投子認負,笑罵道:“一時出神,讓你小子給占了便宜。”
沉老爺也不生氣,笑嗬嗬的收拾棋盤。
“僥幸,僥幸…”
………………
次日清晨,沉老爺告彆了家裡人,帶著蔣勝還有幾個隨從,騎馬趕回建康。
兩百裡的路程,坐馬車可能需要幾天時間,但是騎馬,哪怕不是騎的特彆快,如果日夜兼程,最多也就一天就趕到了。
當天傍晚,沉毅等人就已經進到了建康府境內,不過因為黑天閉了城門,他們沒有辦法進城,因此隻能在城外的客棧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沉老爺一行人才進了建康。
進了城裡之後,沉毅等人先是在路邊吃了頓飯,然後才騎馬回了沉宅。
剛回到沉宅,就又有邸報司的情報送到了沉毅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