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體用力點頭:“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說我不是鬼。”
而後,它轉頭看向趙姑蘇:“我其實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拉到這個世界來,也不知道……我需要做些什麼,或者在什麼時候會回到那個一片虛無的海中。”
“所以……我原本是想要問問您,我應該怎麼做,至少這幾天應該做些什麼的。”
但是現在看來,趙姑蘇也無法為他做出任何指引。
她自己也還懵逼著呢。
靈體有些可惜,但可惜的情緒也不深,甚至還有那麼幾分隱晦的欣喜。
“難道說……我從此就不用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去了?”
誰也不能給它答案,但是靈體決定就先這麼相信著再說。
“真不容易啊,再一次看到了璃月港。”
它對重雲說:“小哥,你帶著我去對客棧老板說句抱歉吧。”
畢竟它先前是真的嚇到了老板,而倘若這會兒重雲不能帶著它一起離開的話,靈體估計,自己的模樣還能再嚇到老板一趟。
畢竟,它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和鬼差不多——甚至比鬼還要再虛無縹緲一點。
靈體將心比心。
在它還是他,還是個人類的時候,它看到這麼透明的一個東西,估計也要嚇得很厲害。
唉,可惜現在它已經不是人類的形態了。
雖然說能夠從虛無中回到璃月港讓它非常激動,但倘若能夠再獲得個實體就更好了啊。
靈體覺得自己有點兒貪心,但又很難控製著自己不去貪心地想:倘若我獲得了這些。
畢竟……
它瞥了一眼旁邊的書櫃。
架子上頭的那些書,它還真的挺想都給看一看的。
幾千年的時間啊,它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很久了。
幾乎所有的東西對於它來說都是全新的。
好像把這幾千年裡發生的事情全都聽一遍。
重雲點頭。
“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甚至主動表示,因為自己是方士,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倘若身邊帶著和鬼怪看起來差不多的東西,也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所以,靈體在出門的時候可以跟在他身邊。
靈體很是驚喜:“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重雲點點頭:“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言,是在魔神戰爭期間因戰亂犧牲的普通人,那麼看到當今的璃月港,一定會讓你很開心。”
當今的璃月港啊,就算是重雲這個年齡,有些青澀生愣的少年在說起當今的璃月港的時候都難免與有榮焉,語氣中也帶著幾分驕傲的柔軟。
靈體在一旁飄浮著,聽著聽著也露出了些許向往的神情。
重雲對趙姑蘇說:“那,我就先帶著它去和老板道歉——姑娘你可以看看房間裡有沒有丟了什麼。”
趙姑蘇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笑著道:“叫我蘇就行啦,你們先下去吧,我稍微檢查一下就下樓——帶著被我召喚出來的人出門但卻不帶著我,總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
在靈體和重雲一飄一走地到了門外的走廊裡頭,小聲交談著往樓梯的方向走去時,趙姑蘇的目光掃視過整個室內。
她沒感覺有少什麼東西,仔細檢查了之後也不記得有什麼事原本放在某處,現在卻已經找不到的東西。
原本是打算直接跟在還沒走遠的兩個人身後往樓下去的,然而一轉身,她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書桌桌麵上。
腦中突然一道光芒閃過之後,落在了桌麵上,尚且沒有全部收起來、整理好打包的稿紙上。
如果……靈體的出現,是因為她最近這段時間去了一趟孤雲閣,並且在漫畫中用了不少的筆墨來繪製當年岩神因為憐惜蒼生苦楚,出手將奧賽爾封印起來這段曆史的緣故呢?
她心念一動。
光屏二號再次浮現出來,飄在她麵前。
趙姑蘇看向先前她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達不成解鎖目標的那一行——第二個能力。
果然,現在,那一行現在已經成功解鎖。
——通過圖畫與這個世界的共鳴,從量子之海中拯救枉死的靈魂、殘毀的記憶、湮滅的過往。
解鎖條件:靈光一現,水到渠成。
——老天啊!這麼玄學的解鎖方式,放在她身上竟然是能夠那麼快解鎖的嗎?
難道說她其實是個隱藏的歐皇?
那憑什麼她抽卡從來都要保底啊!
不對,等等。
趙姑蘇從居然能玄學解鎖能力的狂喜中冷靜下來。
她看到了藏在解鎖能力之下的一行小字,灰色的,倘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還有這麼一行:
目前僅解鎖了一半的能力,還請您繼續探索。
趙姑蘇:“……”
果然,她就知道。
*
能力解鎖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要怎麼靠著靈光一閃,像是買了大□□刮刮樂一樣純憑運氣解鎖,趙姑蘇是根本沒點兒想法。
她甚至覺得,想要再重現一下這次的奇跡,隨便做點什麼就把剩下一半的能力給解鎖了,大概是一種新時代提瓦特天方夜譚。
算了,彆管這些了。
趙姑蘇將那些稿紙收起來,用她特地買的包書紙包裹好,然後壓在了一本書下麵。
雖然說這回出現在房間裡的,是被她召喚出來的靈體,對她既沒有惡意,也沒法用不能凝實的手翻動她的東西,但萬一下次客棧進賊了呢。
她總是要把自己的東西整理整理好的。
*
等趙姑蘇從房間中走出來,來到樓下的時候,客棧老板已經表情仍有那麼點兒僵硬地朝著靈體點頭了。
他仍然覺得這玩意是鬼,但是架不住重雲為它說話,所以也就信了。
靈體……靈體就靈體吧,反正也是跟在重雲方士身邊,和他的這個客棧扯不上關係。
趙姑蘇懷疑重雲並沒有將這個靈體是被她召喚出來的事情告訴客棧老板。
——倘若老板知道他被嚇一跳的事情背後的罪魁禍首是她,或許就會直接讓趙姑蘇彆繼續住在他的客棧裡了。
這會兒他看見趙姑蘇出來,在靈體和重雲朝著門外走的時候,像是做賊似的,悄悄扯住了她的袖子,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欸,你今天見了那個東西,記得早點兒回來,我去買點柚子葉,晚上洗澡的時候用上那個,可以趨吉避凶的。”
趙姑蘇啼笑皆非,到底還是感謝了一番客棧老板的好心。
雖然……她覺得可能沒沒那麼必要,畢竟,靈體還真就不一定是跟著重雲走。
也有可能,到了晚上的時候,它就跟在她身邊。
倘若要是比較在意什麼男女大防的呢,可能就是在窗戶外頭飄上一夜——又或者是趁著夜色昏暗,白天都不是那麼容易被看清的身體就那麼悄悄潛入夜色之中,多逛逛如今的璃月港吧。
不過,老板也是一片好心嘛。
趙姑蘇笑著應了下來,點點頭:“要怎麼用柚子葉,我還不太懂,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教教我。”
然後她也跟在重雲和靈體後麵出了門——渾然忘記自己剛從萬民堂回來,原本是打算在床上癱著好好休息上一兩個小時。
這會兒的她其實是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疲乏了。
興許是因為和重雲與靈體的這麼一趟“遭遇”,讓她整個人都在意外中打起精神來了吧。
總之,趙姑蘇覺得這會兒,她的精力還是蠻充沛的。
甚至能從緋雲坡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期間每一家商場商店都走進去轉一轉、看一看。
靈體跟在重雲身後,將聲音壓得非常的低,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剛被年少但是有為的方士抓捕了沒多久的鬼怪。
然而其實,隻要稍稍多靠近一點,就能夠從他口中聽到字字緊湊宛如唱著原始Rap似的碎碎念。
“原來現在東西都賣這麼貴了。”
“一年能掙那麼多摩拉?!”
“啊……現在還有璃月七星,聽起來可真親切,當初我們的村子第一次遭災,我記得就是那時候的玉衡星來了村子裡,幫著我們重建的村子。”
趙姑蘇懷疑自己的耳朵快要起繭子了,但是聽著聽著,倒也沒有半點兒不耐煩,甚至隨著靈體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哽咽地感歎“這會兒的璃月港真好看啊,我們以前的也好看,但這會兒的更好看”,她也覺得……
鼻尖好像有點兒酸。
就像是在喝了一大口氣泡水之後,被飲料中充沛的氣泡給衝了鼻腔似的。
為了避免自己的聲音中帶上幾分可能會被重雲或者其他人注意到的特彆聲音,趙姑蘇匆忙指著一旁的某個店鋪:“去看看不,說不定還有你……說不定還有你認識的古董呢!”
隻要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她就不會暴露出自己已經淚目了的事實!
*
古董店裡,當然是不會有靈體認識的古董的。
哪怕他生前確實家庭條件不錯,也有好些可以留到後世來、被人購買下來之後放在家中陳列櫃上充門麵的好東西,在經過了那麼長時間虛無的浸泡和洗禮之後,他能夠記得彼時的璃月港和七星這些“大事”就已經算是記性不錯了。
靈體瞥了兩眼之後,小聲說:“這些東西……我興趣其實不太大。”
它曾經是過去的人嘛,必然是對於當下,也就是對於曾經的他來說的“未來”更感興趣。
重雲說:“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去和裕茶館聽聽說書呢?劉蘇先生的說書講得很好。”
況且,劉蘇先生的作品中,還有一本《裁雨聲》,講的好像是行秋的故事。
至少,上次他和行秋去和裕茶館吃茶聊天的時候,行秋就在劉蘇先生拿著折扇上台,醒木拍桌,開場道了一句“今天,我們講《裁雨聲》”的時候,很沒有富家公子風度地,“噗”一聲將口中的茶噴了個徹徹底底。
有條件的情況下,就算是老實人重雲,也是會想要坑行秋一把的。
畢竟,平常被行秋坑的次數,那可是實在太多了。
到了和裕茶館,對範二爺說了要來一壺不那麼苦的茶,又過了幾分鐘,趙姑蘇看著從漆了朱紅色漆的樓梯間一前一後走上來的兩個人,慢慢將眉頭挑了起來。
今天的緋雲坡,和往常相比,略有那麼幾分不同。
——胡堂主居然親自出馬,身後還跟著往生堂小鐘。
胡桃第一時間瞥見了這邊那頭冰藍色的、不管放在什麼人群中都能稱得上是鶴立雞群般顯眼的短發。
她朝著重雲揮揮手,下一秒眼睛就眯起來了。
鬼。
對於白術來說,是可以試圖拉回身體裡再救一救的病人;
對於重雲來說,是被動aoe會波及到的對象;
對於胡桃來說,是客戶。
胡桃:“!”
胡桃瞪大了眼睛,仿佛到了香菱端著炒史萊姆煮史萊姆燉史萊姆蒸史萊姆——總之就是全史萊姆宴朝著她走來似的震驚:
“重雲啊,這是哪裡來的鬼魂,居然能跟在你身邊不被純陽之體影響了?”
還好,她還算顧忌著身邊有彆人在,所以是走到了重雲身邊坐下來之後才低聲說的。
說完之後,還朝著趙姑蘇和靈體打了個招呼。
趙姑蘇和鐘離點頭簡單寒暄一句過後,便聽到那邊胡桃煞有介事地說:“不過就算是跟著你這個方士,鬼最好也不要長時間在人多的地方停留,怎麼樣,要不要本堂主把你送到你該去的地方去?”
眼看著就要把靈體送去無妄坡,重雲立刻伸手攔下,三言兩語對胡桃簡單說了靈體的情況,隻略去了是被趙姑蘇召喚出來的這一句。
直說得胡桃滿口“謔”、“哦”、“好家夥”,朝著靈體這邊看了一眼:“那麼久之前的人啊!罕見罕見,本堂主眼拙,剛才沒能看出你的特彆。”
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被胡桃直接送去無妄坡命運的靈體這才顫顫巍巍哆哆嗦嗦地開口。
然而他還沒說上幾句,話鋒一轉,當即就對準了在一旁若無其事給自己沏茶的鐘離。
他看著鐘離,帶著幾分古怪的孺慕:“這位……先生,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您說過,您的形貌,和我們那邊的岩王爺的畫像,有那麼幾分相似。”
趙姑蘇:!
她一眼就看到了鐘離眼底轉瞬即逝的些許金光。
靈體還在繼續:“就是氣質不太像,帝君他老人家與魔神戰爭的時候那可是現得無邊殺伐之相,您的氣質太讀書人、太平和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看著您,也難免恍惚地想起帝君啊!”
靈體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豔羨:“害,先當年,我們那個村的人,誰不想長得和帝君相似幾分——長得像帝君,那可多俊(zun)呐,十裡八鄉的漂亮小姑娘,全都會把手帕扔過來。”
趙姑蘇:“……”
趙姑蘇:“噗嗤。”
她沒經過訓練,她忍不住,她想笑就笑了。